季風(fēng)說的是大實話,薄荷也知道自己不可能真的叫一幫人來痛毆席睿南。這一次被他占了上風(fēng),她氣得要命卻束手無策。電話里,季風(fēng)那邊有人在喊他,他交代她傍晚在家等他送水果來,就匆忙掛掉了電話。
走出公寓樓,暴烈陽光如鞭般火辣辣地抽打在肌膚上,一記又一記的灼痛。讓薄荷心里的焦灼煩躁加倍滋生,再不能在大太陽下多走一步路??匆娦睂γ嬗屑倚⌒〉睦滹嫷?,她走進去坐下,叫了一份紅豆刨冰,大口大口地把冰粒往嘴里塞,藉此壓下心里的氣急火燎。
那份紅豆刨冰剛吃了幾口,薄荷突然看見對面的公寓樓里走出了席睿南。咦,他怎么也出來了?他不是恬不知恥地趕她走,說不要影響他繼續(xù)睡覺嗎?
從樓道走進烈日下,陽光猛烈地照耀,讓席睿南微微瞇起雙眼,皺出立體的眉目。抬頭瞥了一下蔚藍(lán)無比的天空,他的臉上浮出一種格外落寞寂寥的神情,眼睛如霧氣彌漫般的荒茫一片。
這一刻的席睿南,和剛剛在屋子里那個囂張?zhí)翎叺南D戏路鹗莾蓚€人。薄荷一口刨冰剛舉到嘴邊,就那樣定定地靜住了。
有遙遠(yuǎn)的往事被烈烈陽光喚醒,像螞蟻一樣細(xì)細(xì)密密地從記憶里爬出來,緩慢地爬行在薄荷的心里。
九年前,同樣陽光暴烈的午后,少年席睿南頹然無助地跌坐在道旁,垂著頭不出聲地慟哭。眼淚打在曬得熾白的路面上,頃刻間就被蒸發(fā),那種徹骨的悲傷卻在空氣中遙遙傳出很遠(yuǎn)。
那是薄荷第一次看到同齡的男生流淚,他的眼淚與悲傷很大程度地稀釋了她一直以來對他的反感。只可惜,后來他的所作所為又讓她的反感加倍滋生了……
但薄荷卻一直記得他獨自坐在烈日下默默流淚的情景,那一刻,男生罕見的淚水打動了她心里最柔軟的地方。
這一刻烈日下默然佇立的席睿南,落寞寂寥的樣子,仿佛是九年前那個頹然無助的少年,唯一不同的是他沒有流淚。一個二十四歲的成年人,再不會輕易流淚了吧?即使有淚也只會往心里流。
席睿南只在樓道前稍一駐足,就轉(zhuǎn)身離開了。烈日底下幾乎不見行人蹤影,只有他的一道斜斜身影鋪在熾白水泥路上,漸行漸遠(yuǎn)。
薄荷看著遠(yuǎn)去的人影,突然把刨冰盤一推,匆忙結(jié)了賬遠(yuǎn)遠(yuǎn)跟上去。她想知道他離開安然這兒后會去哪里?
席睿南在前頭不遠(yuǎn)的公交車站上了一輛公交車,薄荷攔下一輛出租車在后面跟著。車過數(shù)站后,他在一個名叫幸福新村的站臺下了車。薄荷也跟著下了出租車。這里屬于城市的東南偏角,一條七拐八繞的小街兩旁林立著許多幢兩到三層的私人自建住宅。她遠(yuǎn)遠(yuǎn)尾隨,看見席睿南進了一棟三層小樓。
薄荷探頭探腦地走近端詳那棟樓。一樓大門敞開著,客廳里擺了一套沙發(fā),另外還有個服務(wù)臺,臺里站著一個皮膚黝黑身材瘦小的中年婦女,一望可知是南國本地人氏。看見薄荷在門口張望她熱情地問:“靚女,是不是要租床鋪呀?”
她這一問,薄荷馬上知道了這是什么地方,顯然這是棟出租屋,而且是那種價格最便宜的租鋪位的出租屋。每個房間里放幾張上下鋪,分租給不同的人,相對租戶來說房租低廉,相對屋主而言利潤空間最大。但是正所謂“便宜沒好貨”,像這種廉價鋪位配套設(shè)施不會太齊全,而且同屋住的人互不相識,流動性又極大,所以非常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