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巴西的出口,特別是原材料出口,的確受到了間接影響。由于美國的消費者急劇減少了購買,中國作為制造品的源頭,壓縮了生產(chǎn),而且不需要再從巴西進口那么多的鐵、鋁、銅或者木材。但是,巴西國內(nèi)的需求一直穩(wěn)定在9%的年增長率,如今繼續(xù)保持強勁勢頭。因此,與此前歷次危機——比如在1997年的金融風暴中,由東南亞、土耳其和俄羅斯等國的問題引發(fā)的傳染效應最終影響了對巴西的看法,而這一次巴西卻被賦予拯救者的角色。2009年9月,美國財政部長蒂莫西·蓋特納甚至公開向巴西致謝,稱頌它幫助帶領世界走出蕭條。蓋特納的言論在美國沒有引起多少關注,但在巴西卻反響強烈:他的話登上許多媒體的頭版,字里行間流露出對巴西新地位的驚人的自豪感。
還值得一提的是,巴西從未盲目信仰布什治下的美國所一直信奉的理念,即萬能的市場總會作出最佳選擇,因而無需進行調(diào)控。在巴西的主要政黨中,除一個政黨外,均認可國家具有重大作用的觀念,而且國家經(jīng)常積極地指導經(jīng)濟政策。在巴西,國家的這一角色并不像在中國,甚或日本和印度那樣具有侵擾性,而是存在一種共識,即利益驅動并不能總是保證出現(xiàn)對整個社會而言最好的結果,因此必然需要一定程度的監(jiān)管。這一信念有時候,特別是被商業(yè)團體提出來的時候,容易引起爭論。商業(yè)團體堅持認為,如果企業(yè)家精神能夠得以暢意彰顯的話,巴西會發(fā)展得更快。但政府對金融和其他部門的調(diào)控無疑幫助巴西免于遭受2008~2009年金融危機的最壞影響的沖擊。
盡管巴西在不到一代人的時間里取得了如此驕人的成績,但它至今仍然面臨嚴重的結構瓶頸,使巴西任何地方的經(jīng)濟效益都難以接近最大化。這一系列問題中,最嚴重的是物質(zhì)基礎設施的普遍缺乏。其次是龐大、低效和經(jīng)常腐敗的官僚機構。在巴西,官僚機構管理著一個由各種表格、許可證、證書和規(guī)章等組成的令人頭疼的制度。這種制度在當?shù)乇环Q為“巴西成本”,令任何一個在巴西做生意的人都感到絕望。
巴西的基礎設施問題是非常明顯的,特別是在交通運輸領域,但簡單地通過增加投資,即使不能完全解決,至少也能緩解這個問題。港口遭堵,很大程度上只是因為沒有足夠的碼頭和倉庫(雖然超額雇用勞動力也是一個因素)。對于巴西這樣一個面積相當于一個大陸的國家來講,商業(yè)航空運輸是至關重要的,但2007年卻幾乎陷于崩潰,原因在于空中交通管制系統(tǒng)過于陳舊,包括雷達跟蹤系統(tǒng)失靈,引發(fā)安全問題。公路,特別是州際公路不足,而許多現(xiàn)有的公路或者因為承受的交通負荷過大,或者因為建筑質(zhì)量低劣,結果導致道路坑坑洼洼,車輛不僅開不快而且容易受損。對于一個擁有如此遼闊國土的國家來說,巴西根本沒有真正的鐵路網(wǎng)絡,甚至在人口密集、工業(yè)化程度高的東南部也沒有,這跟印度或中國形成了鮮明對比。幾十年來,巴西口口聲聲說要建立一條堪與東京-大阪間的子彈頭列車或者紐約-華盛頓的“美鐵”①(Amtrack)相媲美的高速鐵路,連接圣保羅和里約。不過,直到現(xiàn)在——幾十年來,當局一直磨磨蹭蹭、支支吾吾,而截止期限到而復始——似乎終于開始動工建設了,這是因為巴西為確保里約成功申辦2016年奧運會而作出的承諾。
另一方面,解決官僚瓶頸問題可能更復雜,所需要的不是增加投資,而是轉變自葡萄牙人500年前來到巴西后就已經(jīng)形成的心態(tài)。巴西生活的每個方面都要求證書、憑據(jù)、許可和其他官方文件,導致漫長的排隊和時間浪費。我還記得我經(jīng)歷的一件令我無比震驚的事情:我的妻子被要求帶她的祖母去獲得一份證明這個80歲的老太太還活著的證明文件,以便可以從她每月親自領取支票的銀行繼續(xù)領取社會保險福利。20世紀80年代末,甚至還成立了一個官僚部專門處理這類問題,但這個部只是新增了一套審查和要求,結果在公眾的嘲笑聲中瓦解。
媒體和商業(yè)團體定期研究比較在巴西和在世界其他國家開辦一個公司的流程。不可避免地,調(diào)查結果顯示,與幾乎任何一個工業(yè)和商業(yè)部門比重較大的國家相比,巴西需要更多的文書,且審批程序較慢。比如,根據(jù)2009年世界銀行的一項調(diào)查,在巴西開辦一家公司平均需要五個月才能完成所有的文書工作。在受調(diào)查的181個國家中,巴西名列第125位,遠遠落后于它視為對手,或者立志超越的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