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不再掌控全球化進程的美國來說,這意味著什么呢?人們習慣于把美國同古羅馬帝國或19世紀的普魯士作比較,而在新中世紀時代,把美國與拜占庭帝國相比更為恰當。拜占庭帝國在整個中世紀都處于衰落之中,但一直維持到15世紀才最終滅亡。在此期間,它通過間諜活動、賄賂和結盟始終保持著影響力,即便在君士坦丁堡無法將自己的意愿強加于混亂的中世紀世界時,它依然不失為一個強大的軍事、經(jīng)濟和文化力量。
在經(jīng)歷10年帶頭干涉造成的無謂損耗后,美國已很難重新取得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后或冷戰(zhàn)后的國際地位。雖然美國可能還在全球保持著“能見度”,但它的影響力實際上已歸結為一些非常具體的因素:它的軍隊在某處發(fā)揮效力了嗎?它的公司在哪里投資?它的哪個游說團體塑造了針對某國的政策?通過詢問這樣的具體問題,而不是泛泛地說美國是個“不可或缺的國家”,我們才能以正確的方式去思考在這個復雜的世界,一個不斷衰落的美國應該扮演什么角色。
在21世紀平衡東方和西方的關系將是一項非常艱巨的任務,但與我們要處理的諸多棘手事務相比,這一任務需要消耗的精力甚至不到一半。后冷戰(zhàn)時代將會因其迅速催生出后現(xiàn)代的中世紀生態(tài)而被歷史銘記。沒有哪個強權能控制新中世紀時代的世界。東方不會替代西方,中國不會替代美國,太平洋不會替代大西洋……所有這些權力和地緣中心都將共存于“超復雜的生態(tài)系統(tǒng)”中。在中世紀,帝國、城市、社團、教堂、部落和雇傭兵相互交織,都是為了爭奪土地、資源、貿(mào)易和投資的控制權,種種誘惑導致人們的心靈和精神不斷墮落。如今,同樣的畫卷又一次展開了。全球化賦予了跨國恐怖網(wǎng)絡、有組織犯罪團體和毒品走私分子以前所未有的能力,在它們的沖擊下,一些原本虛弱的政權更趨搖搖欲墜。與此同時,全球化也使跨國公司和非政府組織的權力和地位得到了提升。許多富有重要意義的團體迅速建立,我們的世界地圖已反映不出現(xiàn)實發(fā)生的巨大變化。
在這樣一個復雜的情景下,權力是流動易變的。軍隊和核武器不再是包打天下的絕對利器,而只能在威懾、占領和干涉等特定行動中才能顯示出威力。資源和意識形態(tài)的力量與軍事和經(jīng)濟實力同等重要。如果你所擁有的權力與你想要達到的目標不相符,這樣的權力就毫無用處。對于“某國擁有多大權力”這樣的問題,正確的答案只能是“你說的是什么方面的權力”。8世紀末,即使在查理曼大帝還保持名義統(tǒng)治的時候,主教們已經(jīng)招募了屬于自己的家臣和騎士,修道院的僧侶也建起了堡壘和城墻,公爵領地和城主轄區(qū)都由軍事指揮官進行管理,而男爵們對自己的莊園也擁有主權。如今我們所處的社會內(nèi)部也已明確顯現(xiàn)出類似的“碎片化”特征:從邁阿密到波哥大,從倫敦到班加羅爾,設置私人保衛(wèi)的社區(qū)比比皆是。在美國、俄羅斯、德國和南非,私人保安公司如雨后春筍般發(fā)展起來,不僅支持著美國在伊拉克和阿富汗的軍事行動,還能夠?qū)︺y行、航運公司、礦區(qū)和豪宅區(qū)等出得起錢的雇主提供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