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特納臨時變招

佩洛西的講話，無疑將皮球又踢給了奧巴馬政府。在北京大學學習過中文并諳熟中國文化的蓋特納肯定也清楚，中國人講究面子，即使是中國本會進行的相關改革，但如果被外界理解為是外國強壓下的不得已舉動，反而會導致相關改革暫時延遲。

美方也由此變得騎虎難下，不得不尋找其他解決之道。

2010年4月3日，星期六，中午12：10。正在辦公室值班的我突然收到美國財政部發(fā)來的一個緊急通知：蓋特納決定推遲原定于4月15日公布的匯率報告。

星期六是休息日，一般情況下，美國政府不會發(fā)表什么聲明，美國媒體也大多縮減版面。選擇周末公布相關信息，也可見蓋特納的如意算盤，希望此舉不引起外界太多的反彈。

蓋特納的相關解釋是，之所以要推遲，這是因為在未來三個月中，美國將和有關方舉行一系列高端的會議，其中包括4月晚些時候的二十國集團財長和央行行長會議，５月份的美中戰(zhàn)略與經(jīng)濟對話，以及６月份的二十國集團峰會和財長會議。　　

蓋特納稱，這些會議將對落實相關政策、促進一個更加穩(wěn)健、可持續(xù)和平衡的世界經(jīng)濟發(fā)揮重要作用?！拔艺J為，在當前時期，這些會議是促進美國利益的最佳途徑?！?/p>

對于這一點，美國眾議院籌款委員會主席萊文的分析是，這是財政部“在特定時期基于特定目的”而采取的決定。　　

之所以“特定”，首先是從國際格局考慮，美國當時的一項重要外交任務，正是就所謂伊朗發(fā)展核武器問題尋求對伊朗展開國際制裁，中國作為聯(lián)合國安理會常任理事國，則是美國必需爭取的對象?！　?/p>

路透社的分析文章就說：“奧巴馬政府在全球范圍尋求對其制裁伊朗的舉措的廣泛支持，這就使得它在此時因人民幣匯率問題而加劇中美爭端變得不合時宜?！贝送?，在促進全球經(jīng)濟復蘇，維護國際和平與安全方面，中美有著廣泛的共同利益，因人民幣匯率問題交惡，對雙方都不是一個好選擇?！　?/p>

其次，從雙邊大局考慮，中美也都表現(xiàn)出了改善關系的信號，中國國家主席胡錦濤和美國總統(tǒng)奧巴馬通了電話，胡錦濤4月12日至13日出席了在華盛頓舉行的核安全峰會。在這次活動之后，美如果就發(fā)表匯率報告界定中國是“匯率操縱國”，從外交上顯然是不合適的。

時任美國尼克松中心中國項目主任的唐安竹（Drew Thompson）對我說，美國此舉表明中國希望“務實和建設性地推進美中關系”。他認為，美中雙方相關官員之間的磋商取得了“積極成果”，“雙方都向對方保證，再平衡正在順利推進中?！泵绹鴳?zhàn)略與國際問題研究中心的中國問題專家傅瑞偉（Charles Freeman）則認為，考慮到這一重要外事活動，所以這次拖延“也許是個政治上的妙招”?！　?/p>

更主要的，經(jīng)過一連串的博弈，美國也充分認識到，通過施壓手段強迫人民幣升值，只能是適得其反。《金融時報》就發(fā)表評論指出，美國如果希望中國在壓力前就犯，“國會就必須先問一下自己，如果中國也發(fā)出威脅，美國會怎么做?！苯Y果顯然都是一樣的更具反抗性，因此，美國最好的做法就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p>

對于蓋特納推遲匯率報告的決定，時任美國總統(tǒng)奧巴馬經(jīng)濟顧問、白宮國家經(jīng)濟委員會主任的勞倫斯·薩默斯(Lawrence Summers)隨后也表示，這一決定是正確的。當然，出于可以理解的外交原因，薩默斯也澄清說，推遲該告與伊朗核問題無關——就像中國不愿被理解成屈從外國壓力一樣，美國更不會承認，這一妥協(xié)是在和中方進行政治交易。

身為美國財長的蓋特納諳熟中國文化，在中美關系出現(xiàn)波折時，如何有效平息人民幣匯率問題上的爭議，避免事態(tài)進一步惡化，顯然是對他的考驗。而他推遲發(fā)表報告的決定，也顯示了他政治手腕的老道?！　?/p>

對于當天的聲明，蓋特納顯然經(jīng)過了精心思考，因此許多言辭中不乏“微言大義”?！　?/p>

比如，蓋特納表示，作為平衡全球需求和促進可持續(xù)增長的整體努力的一部分，有關各方有必要調整政策，一些國家應促進內需，另外一些國家則應增加儲蓄，此外，還必須確保強勁的就業(yè)增長。　　

他隨即接著說：“美國私人儲蓄已出現(xiàn)增長，經(jīng)常項目赤字出現(xiàn)下降，奧巴馬總統(tǒng)也已制訂一系列措施以降低美國的財政赤字?！毖韵轮?，美國已采取了行動，該輪到中國等其他國家采取行動了?！　?/p>

在不長的聲明中，蓋特納談到了匯率報告中主要涉及的三個順差國：日本、德國和中國，日本和德國屬于一類——順差巨大、但實行浮動匯率機制。蓋特納稱，面臨的挑戰(zhàn)是促進內需更強勁地增長?！　?/p>

中國則屬于另一類——順差巨大、實行固定匯率機制。蓋特納說，這些國家應采取政策促進內需和擴大匯率可浮動性，以此對促進全球經(jīng)濟快速、可持續(xù)增長以及再平衡做出貢獻。　　

蓋特納肯定也清楚，中國人講究面子，因此具體談到中國時，他一分為二，給中國留足了面子。他高度評價中國在應對金融危機的表現(xiàn)。他說，中國為應對危機采取的強有力財政和貨幣政策，使中國2009年經(jīng)濟增長率接近9%，“這為世界經(jīng)濟復蘇做出了貢獻”?！　?/p>

但他仍強調，中國采取行動邁向更加以市場導向的匯率機制，將對世界經(jīng)濟平衡做出必要的貢獻。

值得注意的是，與美國國會一些議員動輒要求人民幣大幅升值不同，美國行政部門的要求一直比較策略性。奧巴馬在公開講話中，從未公開要求人民幣升值，而更多要求中方根據(jù)市場導向來確定匯率，使人民幣匯率更具有靈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