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反響不錯,所以我一本接著一本地寫了下去,但隨著作品數量增加,我也必須拿出更吸引人的花招與主題才行。況且,在漫長的歲月中,我對自己少年時代的感覺與記憶逐漸變得模糊,而如今學校的模樣也已經發(fā)生了改變,因此剛開始寫作時的那種輕松感,漸漸地不復尋覓。
總之,妻子對小說有一套自己的欣賞準則,所以對我寫的東西不一定都感興趣。當然,這也是很正常的事。
在與妻子長年共同生活的過程中,我明白了妻子對于小說的喜好,而我自己也隨著年歲增長,對小說產生了許多新的想法,在寫作的時候,我會意識到還有妻子這一類的讀者存在。也就是說,我開始意識到自己許多的不足之處,并千方百計想把那些“漏洞”補起來。然而我越是這樣做就越會發(fā)現:原來自己還有很多很多不知道的事和不知道的感覺……
對于這一點,妻子似乎也相當了解。
妻子最后一次住院長達一個多月,病情已經無法挽回,我們面臨的情況也日趨明朗。有一天,妻子突然問我:
“葬禮該怎么辦?”
事實上,在我的腦中確實也斷斷續(xù)續(xù)地浮現過“要是事情真到了那一步,該怎么辦?”的念頭,但這種事,我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和她討論的。“我還沒有任何打算。”我這樣回答妻子。
妻子說:“你不去打算怎么行呢!”因此,當天我離開醫(yī)院回家的途中(我為了看看家中情況,或是與外界保持聯系,每天都會回家一趟),到地鐵站附近的某家大型禮儀公司拿了本介紹手冊,并聽了聽對方的介紹。傍晚回到醫(yī)院時,我拿出手冊與妻子商量了一會兒,決定好了葬禮的舉行地點。(我當時說不出口,其實我去禮儀公司時順路去了書店,買了一本介紹葬禮以及相關手續(xù)的書籍。那時我的心情非?;野?,心想:“已經不行了嗎?真要走到這一步了嗎?”我把那本書藏了起來。直到妻子過世后我才知道:其實女兒也偷藏了一本同樣的書。)
在談過那件事之后,我記得是第二天吧:
“我想請你幫我做件事?!?/p>
妻子在病床上坐起來說道。
她說,舉辦葬禮時,如果只寫她自己的名字,恐怕很多人都不知道她是誰。我的本名是村上卓兒,妻子是村上悅子。就一般情況而言,葬禮中都是要用本名的。
“我希望在葬禮上,我的名字可以用‘作家眉村卓夫人?村上悅子’。”
妻子這樣說道。
表面看來,她是擔心來參加葬禮的人不知道她是誰,但我想,妻子心中真正的想法是想說明:她就是那個跟我共度人生,長久以來一直都作為我助手的人—一定是這樣沒錯。我痛切地了解這一點。
“我一定會這么做的。要是這家禮儀公司不肯,那我就換別家公司,總有一家公司肯幫我們這么做……”我向她保證說。此時此刻,別人的想法如何已經一點都不重要了。
最后,妻子終于如愿以償。
在通往守靈與告別儀式會場的路旁,豎立的告示牌上寫的就是這個名字。當我跟女兒陪著遺體一起乘車前往會場時,一看到牌子就異口同聲地說:“啊,牌子上的確是這么寫的!”
告別儀式上,我對參加葬禮的人講起這件事的前因后果,并請求他們的諒解。與此同時,我的腦中卻閃過發(fā)生在前年三月的一件事—當時,我們兩人一起到松尾寺拜神,我兩次要她在許愿簽上寫下“病氣平愈”,但她卻充耳不聞,堅持寫下“文運長久”四個字。身為我的助手,妻子充滿了自負與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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