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大久保的辦事處,我們遭到了各種審問—這大概是要確定我們不是其他組織的手下,或是沒有錯把跟警方有關的人抓進來吧。
牛仔被刺傷的腹部和胸部大量出血,卻沒得到任何處置。迪蒂曾再三請求,但只要她一開口,對方就會去毆打牛仔或踩踏傷口并以此為樂。最后,牛仔命令迪蒂住嘴。
我們在那間辦事處沒有停留很久。在了解到我們不具備他們所擔心的背景和動機,只是臨時起意干著好玩之后,他們松了口氣,讓我們坐上另一輛車,轉(zhuǎn)移到了橫濱。
之后的事,我不太愿意回憶起來。
雖然我已經(jīng)活了三十年,但那時看到的東西我從未看過,聽到的東西也從未聽過。我看到人慢慢地死去,而且還是用讓人看了就想吐的方式,發(fā)出嘔吐般的苦悶呼喊……這世上真的有讓人覺得生不如死的情況!看到那種情形,我打心底覺得死能讓人從痛苦中解放出來,只會帶來安樂,所以一點都不覺得可怕。我對自己的心臟沒突然麻痹感到不可思議,也對迪蒂沒發(fā)瘋感到不可思議。她可是被迫吃下了牛仔……
在新大久保的辦事處,我們被罵、被毆打、被盤問,但那都還帶有“人類”的成分。對方雖然是讓人膽寒的黑道,說到底也都還是人類。但在橫濱就不同了。破產(chǎn)的水產(chǎn)公司用過的冷凍倉庫昏暗且?guī)в凶屓瞬豢斓臍馕丁?/p>
我當時并不知道他們選擇這里是因為填充在墻壁間的隔熱材料有隔音的作用,以及地板上的血漬容易洗掉。
我們被捆著滾到了地板上。
然后,來了個赤著上半身的男人,從臉到肩膀都是黑的。他腰上系了塊和法式餐廳侍者一樣的圍裙,身上像搞重金屬的人一樣刺青遍布,密密麻麻地發(fā)黑。
他出現(xiàn)的瞬間,男人們的態(tài)度驟然一變—我由此猜知這是個危險人物。男人們變得很少開口,視線不離這男人動作。
但凡這人想要什么,在他開口前就會有人行動—也就是說,大家都很緊張。
我的直覺是正確的。
那男人靠近牛仔,有所動作。牛仔發(fā)出了讓人膽寒的哀號。那哀號聲讓人很是訝異—已經(jīng)衰弱不堪的他,到底在哪里還存著那樣的力氣?男人站了起來,一邊看著兀自哀號的牛仔一邊往嘴里放了個東西。
原本是牛仔右眼的地方,開了一個紅色的洞。
我轉(zhuǎn)過頭去,吐了。
男人抓著牛仔的頭發(fā),輕輕松松地往倉庫深處拖去。
我和迪蒂都無法出聲。
“脫掉。”另一個拿著大型起釘器的男人說道。
我還在躊躇,迪蒂馬上脫了個精光。她勻稱的身體毫無贅肉。我也學她照做了。于是,男人用起釘器的尖端順著我的下腹部走了一道。那里有淺淺的傷痕。
“這身體真難看。肉不夠緊,松松垮垮的。”
見我沉默不語,男人遂用起釘器按了按傷口。我想起某事,眼淚涌了出來。
另一個男人用數(shù)碼相機拍了我們?nèi)?、上半身和臉部特寫的照片?/p>
“接下來,你們會被送去拍賣。只要有人買,就送到買家那里;如果沒人買,就收拾掉?!?/p>
拿著起釘器的男人說得格外悠閑。
某處傳來了口哨聲—是刺青男。下一個瞬間,牛仔再次發(fā)出刺耳的尖叫。我們努力不去看那個方向。數(shù)億倍于等待打針時的“厭惡感”從每一個毛孔侵入,刺進了我的心臟。
我聽到拿著手機的男人在和客人交涉價格。聽起來,我是八十萬,而迪蒂大概是兩百萬日元吧。
“賴(賣)掉之后會怎么樣?”
在新大久保被狠揍一頓后牙齒透風的迪蒂顫聲問道。
“不知道。可能會被當家具使,也可能剝了皮當墻上裝飾;可能會拿去記錄活生生拆碎的過程,也可能只是拿來喂豬喂狗。隨著國家和文化的不同,享用的方法也有變化?!?/p>
“國家和……文化的不同?”迪蒂茫然地重復道。
“買主并不只有日本人??傊灰侨毡九司拖胪览锿鎯旱娜?,這國家要多少就有多少?!?/p>
這時,有個塑料袋般的東西濕答答地被扔到了地板上。
迪蒂倒抽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