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殺手餐廳(19)

殺手餐廳 作者:(日)平山夢明


“歡、歡迎光臨?!?/p>

我完全像是個心不在焉傻乎乎的服務(wù)生,邊說著邊搖搖晃晃地繞到他跟前。

男人自然地—非常自然,完全不需要我的引導(dǎo)—走近吧臺前的兩張桌子,滑進靠里的坐椅。

背后傳來“噗”的一聲,店門緩緩合上,繼而“哐”一聲上了鎖。男人用手捂住雙耳。

“還沒修好???”

很難想象殺手會是這種聲音,語調(diào)太過沉著柔和—老實說,讓我的心臟怦怦直跳。我當然知道他和活埋我的人是同類,但確實很難聯(lián)系起來。

“龐!我跟你說過要調(diào)整螺栓。汽缸撞到底部套管了,放著不修的話,會壞掉的!”

男人伸長脖子朝吧臺里面喊道。但龐貝羅只是用兩手把肉餅扔來扔去,從廚房里瞥了他一眼,搖搖頭置之不理。

“上鎖的時候,螺栓會掉下來??諝鈮嚎s的聲音里有讓人不爽的金屬音—我不喜歡那聲音!”

這男人大概是在尋求同意,但我還無法自如地回答。我陷在胃里發(fā)緊、舌頭黏在上腭上的感覺里,無法脫身。

“這是菜單?!?/p>

最終,我設(shè)法說了這句話。我正想把過塑的菜單放在桌上空處,就看到了他的手。他的手指修長,指甲很寬,貝殼般形狀良好的指甲涂著透明的指甲油。手指像是對菜單毫無興趣般動作緩慢,相互纏繞。倘若不是此時此地,我興許便會覺得這動作異常優(yōu)雅;此時卻不知為何只覺得背脊發(fā)寒—他的手,就像是瀕死的蜘蛛收攏了腳;而他的皮膚則仿佛用紅茶煮過后再染色的舊繃帶,處處皺縮著、延展著、溶解著,而且被縫合過,猶如人皮制成的地圖。我第一次看到有人生了這樣一雙手。男人摘下有檐的帽子,取下感冒用的口罩。這使我看到他的臉上、下巴上、耳邊及鼻子處的皮膚全都嚴重抽皺著,皸裂般的刀傷和抓傷、新傷及舊傷齊聚一堂,從脖子一直延伸到針織衫里,就像是摻了碎花生的牛軋?zhí)恰?/p>

直到男人打開菜單之際,我仍無法把視線從他臉上移開。

“有趣吧?我的臉,皺巴巴的。”

“嗯?”

“像這樣?!蹦腥税咽种负谧炖?,“午安……午安……”

嘴唇邊上有個白色的東西在動—是指甲。

手指從男人臉上那裂開的傷口里露了出來。

我不知該如何回答,當場僵住。

只聽龐貝羅吼道:“喂!來客人了,快準備?!?/p>

男人抽出手指,傷口合了起來,跟周圍的傷口融為一體,再也分不出來了。

“我是斯金[ Skin,“表皮”、“扒皮”之意。

],理由如你所見。”男人把針織衫的袖口拉了上去,對我伸出手。他的手臂形如橡樹,粗大的血管和傷痕縱橫交錯,仿佛是大大小小的蛇,復(fù)雜地盤纏一處,“請多關(guān)照?!?/p>

我握住了斯金的手。冷……而且硬。這讓我想起小學(xué)的時候,我把死于犬瘟的狗裝進箱子時碰到它毛皮柔軟的腹部時的情形。

“我是大場佳奈子。點好餐請喊我?!?/p>

斯金微笑著表示明白,輕輕揚了揚手。我慌慌張張回到門口,螺栓解鎖的聲音再次響起,門向內(nèi)打開了。

我低下頭:“歡迎光臨坎汀?!?/p>

眼前出現(xiàn)了一雙沾著泥的旅游鞋。

我聽到口哨聲后剛抬起頭,胸部就被抓住,身體摔在門上。

“這塊新鮮的肉是什么啊?”

有個戴著太陽鏡的小個子胡須男正舔著我的脖子。我眼前還有兩人—他們?nèi)齻€都是光頭,一個正揉著舔著我,一個眼神兇惡的大塊頭穿著黑色的套頭杉,最后一個戴著黑色針織帽、穿著白色V領(lǐng)運動服。這三人從手肘到戴著金表的手腕上密密麻麻全是青黑色的刺青。

“喂!這家伙能不能上?。俊?/p>

V領(lǐng)喊道。他下頜上刺著荊冠基督像,只要一開口說話,基督耶穌那陰森森翻著白眼的臉就會扭曲變形。

我擰著身子想從胡須男手里逃開,但他死死卡著我的喉嚨。我漸漸失去意識,菜單從手里滑落,耳鳴,周圍暗了下來。

突然間,我的身體恢復(fù)了自由,倒在地板上猛咳起來。

店門關(guān)上了。斯金站在我身前。新來的三個人手里拿著蝴蝶刀,站在一伸手就能刺到斯金的位置上。斯金沒拿武器,兩手松松地垂放在身體兩邊,像是來聊天的。

“我要點餐?!?/p>

“你點就是了?!毖凵駜磹旱募一飳λ菇鹫f道,“廚師在那邊。不必顧慮我們?!?/p>

“我才不管你們要干什么?!?/p>

“那就把你那大得跟妓女陰道一樣的口氣和態(tài)度收回你的屁眼里去!”

“干掉他算了,大哥?!盫領(lǐng)小聲說道。剛才舔我的胡須男也嘴里哧哧直響表示同意。

“龐!怎么樣?有沒有下一個進來的預(yù)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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