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希望落空,幻想破滅。
被判謀殺罪的安娜·瑪麗·圣·克萊爾坐了起來,伸手去拿他們容她保留的粉盒。麻木地用粉涂抹鼻子,又整了整頭發(fā),就像要去赴約的樣子,但那只是她本能的動作。她看著鏡中那微紅的臉和灰藍色的眼睛,那雙被愛慕者們稱為“煙色”的眼睛,還有她那豐滿的暗紅色的嘴唇以及黃褐色的頭發(fā)。午夜之后,她會變成什么樣子?她真希望還能有足夠的時間用香波洗個頭,再用貝蒂娜香水沐浴乳洗個澡。
她伸展開四肢,仔細打量自己圓潤的雙腿和光滑而白皙的胳膊。十四歲時,安娜·瑪麗就知道自己的身體很美,現(xiàn)在,她更加意識到這一點。突然,她覺得很遺憾,真的好遺憾,她最后的約會是與那張死亡電椅。她那美麗的身體依然有著無盡魅力,能給人帶來無限的歡樂。
走廊的石頭地面上響起了腳步聲。
安娜·瑪麗美麗的身體一下變得僵硬。時間不應該這么快就到,她應該還可以睡一兩分鐘。但腳步聲正慢慢朝她的牢房靠近。是牧師的表不準了?不可能!應該還剩幾小時,肯定、絕對、完全不可能是現(xiàn)在。
鑰匙咔嗒咔嗒響起,牢房的門開了。安娜·瑪麗站了起來。記住你的誓言,她狠狠地對自己說,直到最后一刻,都要昂首挺胸。她的臨終演講,已在腦海里排練了上千遍:“我知道我是無辜的。終有一天你們會查明真相。”他們終有一天會查明真相,但有關她的諸多好處,也要到那時才會被人們記起。
當然,在溫切爾專欄里會寫道:“這不過是電死她之前的臨終俏皮話?!?
牢房的門打開了,進來兩名警衛(wèi),其中一個示意她出去。她雙腳發(fā)麻,一邊艱難地在走廊里一步步前行,一邊想知道牧師在哪兒。也許他稍后會按規(guī)矩加入隊伍里吧。
無人言語。一名警衛(wèi)抓著她的胳膊,態(tài)度基本算恭敬。沿著走廊一步步走過其他牢房,她能感覺到無聲的牢房里一雙雙好奇的眼睛正盯著她看。她仿佛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走到牢房區(qū)盡頭,一名警衛(wèi)打開了巨大的金屬門。安娜·瑪麗踉踉蹌蹌地跨過門檻,突然覺得眩暈和惡心,現(xiàn)在,記住,她悄聲說:“記住,要昂首挺胸。”但是冷汗開始從她臉上涌出來,在那一瞬間,她知道,她就要暈倒了,死一般地倒下去。
“扶住她,盧克。”一名警衛(wèi)說。
一只強有力的手抓住了她,沒讓她倒下。她的另一只胳膊也讓人抓著。不知怎的她的腳在向前移,左——右——左——右——左,一步,兩步,三步,四步——
跨過另一扇門,走過又一條走廊和一個寬闊的院子,還有一道門。安娜·瑪麗在警衛(wèi)的支撐下向前移,最后一道門開了,她被推進了一個單調、光線明亮的房間里。
這是典獄長辦公室。
安娜·瑪麗半靠著門站了一會,渾身麻木,顫抖不已。典獄長坐在辦公桌后朝她微笑,還有她的律師耶西·康威。這時耶西·康威站起來,朝她伸出了雙手,滿臉堆笑。
“恭喜你,親愛的,”他喘了口氣,立即接著說,“來得正及時,不是嗎?”
安娜·瑪麗愣了片刻才最終明白他的意思,隨后她覺得血液再次流入她的身體,呼吸也暢通起來,過了好一陣她才能說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