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三分鐘后,薛書宇飄了回來。抹了下臉,剃光了他的胡須,人顯得精神多了。盤腿坐得我腳發(fā)麻,蹬了蹬腿,換了個姿勢坐好,抬眼問他,“說吧。你到底怎么回事?!?/p>
“肖潔劈腿了,跟我一特要好的哥們兒?!毖钫f這話時,眼神里無限的落寞。
其實是很常見的劇情,我當時聽了有些麻木。這種校園愛情,乃至都市愛情高頻率爆發(fā)的事例,其實在我聽來,已經變得不痛不癢了??赡苎钍钱斒氯?,所以他比較痛苦吧。我閉著嘴,找不到寬慰他的話語。搜腸刮肚了老半天,只憋出了兩個字:“節(jié)哀。”
我不負責任地丟出這兩個字,卻把薛書宇逗樂了。他笑了,露出了一排整潔的牙齒。而我的心,也放輕松了。
我們兄妹倆的感情一向很好,雖然偶爾吵吵架,打一打,鬧一鬧,但還不至于成為敵對的仇人。
你現在還恨著薛書宇,你已經逐漸淡忘他是你哥哥這個事實,你只記得他問你借過一筆錢,做生意敗光了。你提醒過他,他不是做生意的料,可是他不聽。你不理解他的心情,而他也不喜歡你現在的樣子。
你們已經好久沒聯系了,薛書宇的妻子盲腸炎,在醫(yī)院住了好些天,你只是在醫(yī)院樓下買了籃水果上去探望,給她塞了一厘米厚的紅包,不到十分鐘你就趕著回家陪你的兒子完成手工課的作業(yè)。
回到那天早上。那天,我跟薛書宇聊了很多,其實,基本都是他說我聽,偶爾我插上一兩句話。
肖潔跟薛書宇一個班上的,長得漂亮,性情溫和。于是,郎才女貌,湊成了雙。只可惜,世間的才子不只我的傻哥哥薛書宇一個,佳人的芳心隨著時間的推移,許給了別人。
本來,分分合合,薛書宇倒也習以為常??善讶丝瓷系?,竟是葉凌軒。葉凌軒是薛書宇的死黨,好到穿同一條褲子的那種死黨。當葉凌軒擁著肖潔的甜蜜畫面映入薛書宇的眼簾時,薛書宇的尊嚴被硬生生地蹂躪了。
那是我第一次聽到葉凌軒這個名字,也是唯一一次聽到這個名字時,心里宛如一潭死水,沉靜,未掀起一絲漣漪。我安靜地聽完薛書宇的敘述,告訴他:“地球依然在轉動,而我們都還活著?!蔽业脑挘盥牰?,也聽進去了。那之后,他再沒干過什么出閣的事情,也沒再以頹廢的樣子面對我和家人。
說真的,我有點欣慰。我的傻哥哥經過這一劫,又變得成熟了些。我覺得挺好。其實挫折就是一塊橡皮泥,看你怎么拿捏,塑造好的話,它也能是個精美的藝術品,值得你去珍惜它。
你應該會笑話我的天真。我總是把生活設想得過分簡單,你現在的生活也很簡單,只是你的簡單需要諸多復雜的心緒支撐才得以維持。
你每天都會捧著童話書坐在你兒子的床前哄他入睡,你給他講了許多安徒生童話,賣火柴的小姑娘,白雪公主,你總是一邊講著,一邊取笑安徒生。你不再喜歡那些童話故事,一如你不再喜歡我。你知道,可是你不肯承認,我就是你,穿著白色雪紡連衣裙,光著腳丫在沙灘上自由奔跑的你,愛作夢,成天沉浸在幻想國度的你。
你每天都會照鏡子,可你是否真真認識鏡子中的女人?她優(yōu)美的頸項被華貴的金鉆圈住,她的粉唇被艷麗的唇膏覆蓋上世俗的顏色,她的眼角幾天前忽然有了幾條魚尾紋,深深淺淺,像干涸的池塘里奄奄一息的游魚,死氣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