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語未畢,迦烏諾昂首伸眉,意味深長地向蘇曼莎和方品奇投去一瞥。兩人當即領(lǐng)會,暗想,事先連迦烏諾都沒有通知,可見黎貝耶的王陵之行極其隱秘,多半和藏匿王子有所關(guān)聯(lián),尋蹤查訪,也許就有什么意外的發(fā)現(xiàn)。
迦烏諾沒有遲疑,遂率人直奔園內(nèi)最大的佛堂,囑咐門徒僧兵在外守候,只和蘇方兩人入內(nèi)。殿堂居中端坐著佛陀及其六弟子的木雕像,法相慈悲,形態(tài)各異。四周的墻壁上繪滿了色澤鮮艷的彩畫,多是佛教傳說以及表現(xiàn)供奉者虔誠的內(nèi)容,諸如佛陀從出生到降魔成道的歷程,還有葉波國太子須大拏施白象與敵國的故事等等。尤其令方品奇震驚的是,在兩側(cè)回廊護壁上看到了許多有翼天使的畫像。深受健陀羅風格的影響,天使們睜大雙眼,眉毛細長,小而收斂的雙唇和微微上揚的兩翼顯露出真摯博愛的精神。根據(jù)方品奇的推測,類似的形象源自希臘神話里的愛羅神厄羅斯,大概隨著佛教藝術(shù)的傳播落戶西域,足見絲路古道的開通極大地促進了東西文化的交融。
趁他目迷五色之際,迦烏諾和蘇曼莎已開始認真搜尋,審慎的眼光仿佛細密的篩子將整間殿堂過濾一遍。時候不長,就在佛像前的一只拜墊下發(fā)現(xiàn)了端倪。
蒲草編織的拜墊下原本鋪著平整堅實的土坯方磚,此刻看見拼接處有新近撬動的痕跡,重新用刀子挖取兩塊土磚,下面是一個干燥的淺坑,其中放置一卷麻繩捆系的羊皮紙筒。蘇曼莎拿出紙筒,解開繩子,未及查看紙上的字跡,卻先從里面滑落一枚物件,燦然奪目,擲地有聲。
撿起來看,是一只造型別致的駱駝,口唇張開,四蹄騰起,身體呈直立前傾姿態(tài)。雖然只有半個核桃大小,由于是足赤真金,拿在手里也沉甸甸的。三個人的腦海里立刻浮現(xiàn)出一個印象,就是彩棺中木牘上鐫刻著的的圖案。
“噢,原來雙駝爭果的信符是被分開保存的。”蘇曼莎說,“黎貝耶長老擁有一只金駝,那只銀駝被另一位共謀其事的大臣所收藏。”
“別忘了在墓室里立誓的是三個人,”迦烏諾道,“因此,除了金駝和銀駝之外,應(yīng)該還有一枚沙棗被第三個人掌握,大概是由寶玉之類雕琢而成的。”
對照木牘上的圖案,雙駝四蹄交錯間出現(xiàn)一個橢圓形的空隙,正好可以鑲嵌一粒沙棗狀的寶石。可見此信符合則天衣無縫,分則成為三個獨立的部分。
“證明王子身份的信符可拆可合,制作精巧,黎貝耶長老他們真是煞費苦心?!狈狡菲嬲f,似乎有所疑問,“但是,這種象征王權(quán)的圖形并不罕見,難道就不怕居心叵測的人偽造冒充嗎?”
“方郎官多慮了,”迦烏諾拿著金駝解釋,“看到金駝背面的花紋印跡么,這是王室專用作坊的獨特標志,民間的工匠根本無法仿造。況且,凡是制作重要器物的鑄范使用一次就立刻銷毀,也不會存在真?zhèn)位煜碾[患?!?/p>
“其實假冒也毫無意義,”蘇曼莎說,“當初的信符必定是整體成型而后分割的,就算僥幸獲取圖案,臨時制作一只駱駝,嘴巴和四蹄也不可能和真品銜接的嚴絲合縫。如果完全另造一套信符,也就失去了藉此尋找王子下落的作用,相信沒有人肯白費功夫的?!?/p>
“是啊,”方品奇說,“當年潛蹤匿影的安排越嚴謹,如今追查線索也就越困難,在信符恢復(fù)完整以前,誰也別想見到神秘王子的真容。只是單憑這一只金駱駝,又如何去尋找另外兩位信物持有者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