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起碼我認識那家伙啊,所以我對他產(chǎn)生心理問題的原因有一點了解。咱們對本案兇手可是一無所知啊?!?/p>
“但咱們知道他殺人和拋尸時基本遵循同一個模式。只要他不被捉拿歸案,就還會繼續(xù)那么干?!?/p>
“那我們怎么利用這一點呢?”于光明問道。
“如果我們不知道他如何挑選作案對象,那么至少可以假定,他很可能到另一處公共場所再次拋尸,很可能是在星期四晚上。所以那就是我們需要加強巡邏的時間和地點?!标惓f道。
“可像上海這么大的城市,不可能在所有嫌疑區(qū)域都派上人手啊?!?/p>
“我們?nèi)耸植粔颍赡切┚游瘯写蟀讶耸职?。不光是那些退休工人,現(xiàn)如今閑人可多了去了。咱們可以采取獎勵手段,每人發(fā)十五塊錢,只需蹲守周四一個晚上。讓他們持續(xù)巡邏,盤查所有嫌疑車輛,特別是男人開車載著一個不省人事的女人,準備在公共場合停車,或者已經(jīng)停下的那種?!?/p>
“嗯,可以這么干。我回去跟老廖商量一下。這老小子可能跟你脾氣不對付。不過只要是有道理的建議,他還是能聽得進去的?!?/p>
“我暫時先不摻和了,”陳超把杯中的咖啡喝光,說道,“我得把論文寫完,之前都跟卞教授保證過了。”
十
此刻,于光明正獨自坐在辦公室里。眼下的局面實在讓人摸不著頭緒。他自己也承認,現(xiàn)在幾乎沒有任何破案的希望。更有甚者,也許接下來這三天就會出現(xiàn)第三名受害者,而他作為警察卻無能為力。
從清晨開始,他就被各種調(diào)查報告和領(lǐng)導的命令搞得焦頭爛額。電話鈴如老電影里的葬禮鐘聲般響個不停。昨夜幾乎未眠,一早又因為與北京的法醫(yī)專家一起召開電話會議而錯過了早餐,于光明身上正冒著虛汗。與組里其他干警一樣,這個上午他感覺疲憊不堪,只能靠一杯又一杯濃茶勉強支持。
廖國昌看起來很失落,不再提及死者資料和調(diào)查車庫的事。他提出的調(diào)查風月場所的建議也被李書記否決了。在這個城市里,色情業(yè)早已是公開的秘密,只是沒人愿意明說而已,更何況還牽涉到如此敏感的連環(huán)殺人案。
至于陳超的那番精神分析理論,于光明根本就沒在局里提起。在他看來,沒有誰會把這當回事的。通常觀點認為,心理分析只有在抓獲兇手之后才有意義。不過,他還是建議,借助居委會組織的力量加強星期四夜間的治安巡邏。這一次,李書記很痛快地答應了。
于光明決定再沖杯茶。正當他往杯子里倒茶葉的時候,電話鈴響了。
“你好,我想找一下于光明警官。”電話那頭的聲音并不熟悉,聽起來像是一位中年婦女。
“我就是,您有什么事嗎?”
“您好,于警官。我叫雅琴,是田陌的同事。您那天來過我們賓館吧,我看見你和前臺經(jīng)理談話了?!?/p>
“是的?!庇诠饷鞔鸬?。
“那個……你們征集田陌死亡線索的懸賞還作數(shù)不?”這位叫雅琴的婦女顯得有些緊張。
“當然,如果能幫助我們破案,獎勵人民幣兩千元?!?/p>
“哦,好。田陌有個男朋友,幾個月前認識的。那人每次從美國回來都住我們賓館,算是個??土??!?/p>
“聽起來有點意思,你能說詳細點兒嗎?”于光明頓時來精神了。
“那人姓翁,看起來并不是那種大款,否則也不會住我們這種店。不過他應該有點錢,至少夠他每次都住上幾個月的。他有美國綠卡,就憑這點好多上海姑娘都愿意跟他。不過只有田陌和他合得來,有人看見過他倆手挽手一起出去吃飯呢。”
“你親眼看見過他倆出雙入對嗎?”
“我倒是沒見過,不過有一天下午,天挺晚的了,我瞟見田陌溜進姓翁的房間里。那天下午可不是她值班。”雅琴想了想,補充道,“對于姑娘們來說,這個姓翁的算是個實惠之選了。他比田陌年長十多歲,可他能給她辦到美國去呢?!?/p>
“你發(fā)現(xiàn)過這個翁先生有什么可疑之處嗎?”于光明問道。
“呃,我不確定。他家人都還在上海,可是他卻要住在我們店里。我不明白這是為什么。誰也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也不知道他錢都是哪兒來的。雖然我們賓館檔次不高,可一次住三四個月也不少錢呢!”
“那天我去的時候,你們經(jīng)理沒說起這個姓翁的,也沒說起這人和田陌之間的關(guān)系?!?/p>
“他可能不知道吧,要么就是不想多說。田陌死后,店里生意很受影響,經(jīng)理可能不想再因為這事兒惹閑話了吧?!毖徘僬f道。
“那個翁先生這會兒在賓館嗎?”
“他今天上午剛從美國回來,從那之后還沒出過房間呢?!?/p>
“好,那我馬上就到。如果他要出門,請讓他暫時留在賓館里?!庇诠饷髡f道,“你確定他前兩周都在美國嗎?”
“田陌死的時候他不在。不過我也不知道那時候他在哪兒。他是今天上午拖著行李到的。”
“你能查查他的護照嗎?特別是他最后一次入境記錄?!?/p>
“那簡單,他把護照寄存在前臺這邊的保險箱里了,我替你查查。不過我可不想讓人看見警察來找我?!?/p>
“沒問題,我理解,我穿便裝去。一會兒見?!闭f完,于光明掛斷了電話。
四十五分鐘后,于光明走進了海鷗賓館。他穿著妻子買給他的灰色夾克,似乎沒人認出他。不一會兒他見到了雅琴。這是一位四十五六歲的矮個子婦女,梳了一個舊式的發(fā)髻。她塞給于光明一張護照復印件,上面清楚地表明,這位翁先生在田陌被害那天從廣州出境,直到今天上午才重新入境。這個人幾乎沒有做下第一起案子的時間。至于第二起案子發(fā)生的時候,他壓根兒就不在國內(nèi)。
“謝謝。翁先生還在房間里嗎?”于光明問道。
“307房?!毖徘俚吐暣鸬馈?/p>
“我一會兒給你打電話,這樣回頭我們可以去外面談?!庇诠饷饕矇旱土寺曇?。
雅琴點了點頭,轉(zhuǎn)身去倒煙灰缸了,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
于光明走進老舊不堪的電梯,晃晃悠悠來到三樓。走過狹窄的過道,他在307房間門前站定,敲了敲門。
吱嘎一聲,門開了。房間里的男人看起來也就四十出頭,蓬頭垢面,一雙充血的眼睛略顯腫脹。于光明知道這就是翁先生。與護照那張照片上英氣勃發(fā)的樣子相比,眼前這個家伙顯得憔悴至極。估計他從住進來到現(xiàn)在還沒換過衣服,皺得不成樣子的外套包裹著矮胖的身軀,活像一個裝滿雜物的編織袋。
于光明掏出警官證,開門見山地說道:“你應該知道我為什么來找你。翁先生,說說你和田陌的關(guān)系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