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不棄用力一咬唇,眼里泛起了淚光。她輕聲說道:"大叔,我能不能在店里睡一晚?我是來望京城尋親的。我沒有找到親戚家,身上錢不多,不敢去住店。"
看到老板猶豫,花不棄掏出剩下的銅錢塞到他手里道:"大叔,我就這么多錢,你先拿著。明天你來店里看到?jīng)]有損失再還我。求你了,大叔。"
面館里只有幾張破舊桌椅,也沒有什么可被偷的。老板望著花不棄哀求的目光,軟了心腸。他把錢還給花不棄道:"店里沒有床和被蓋。"
花不棄大喜,抱著披風道:"灶臺暖和,我在灶臺下蜷一晚能行。窮人家的孩子只要有個能擋風的地方就行了,我不會著涼的。謝謝大叔!"
老板關了店門,蹣跚著離開。他回頭看了一眼面館,搖了搖頭想,她連一吊錢都沒有呢。找不到親戚的話,這丫頭怎么辦呢。
莫若菲能跟著車轎的蹤跡找到大石橋?,F(xiàn)在各坊已經(jīng)關坊了,就算他找到南下坊,客棧里找不到人,他也沒辦法挨家挨戶地搜。明天元宵節(jié),南下坊這一帶游人如織,她能趁著人多離開南下坊,去別的地方找間屋子租住下來?;ú粭壍靡獾匦ζ饋?。
她將披風攤在灶臺上烤著。小面館只有她一個人,靠著溫暖的灶臺,花不棄靜下心回想著和興源當鋪掌柜的對話。
不對呀?掌柜的聽到她找竹先生時沒有吃驚和奇怪,他為什么還要給她一吊錢呢?開當鋪的隨時都能遇到貧苦人去典當東西,難不成來一個窮人就發(fā)善心給一吊錢?如果掌柜的認識竹先生,為什么他像是沒有聽懂她的話,打發(fā)她走呢?
她摸著漸漸被烘干的披風,白色的鶴羽捻線光滑如水,黑色的黑狐貍毛溫暖厚實?;ú粭壪肫鸹镉嫷脑拋?。蓮衣客用這種黑白二色的披風是為了方便隱藏蹤跡,尋常人少有用這種黑白二色的披風。如果她拿著這件披風去織紡查訪,她能找到蓮衣客的蹤跡嗎?
現(xiàn)在莫府應該大亂了,莫若菲會把這件事稟報七王爺嗎?知道她失蹤,七王爺會有什么反應?會不會大肆搜查?
諸般思緒在花不棄的腦袋里打轉(zhuǎn)。她裹著披風,眼前又浮現(xiàn)出蓮衣客替她結(jié)披風帶子的那雙手。他在天門關像神一般降臨在她身邊,把她從黑衣女子的鞭下救出,那一刻的形象在她腦子里無比清晰。她撫摸著脖子上的銅錢,輕聲說:"我現(xiàn)在走了,你還能找到我嗎?"
靠著溫暖的灶臺,花不棄漸漸地睡著。
"咚,咚咚!"
店門有節(jié)奏地被叩響。
花不棄悚然驚醒,會有什么人深更半夜來敲一間破舊小面館的門?難道是莫府的人搜來了?如果是莫府與七王府聯(lián)手找人,巷子里沒道理這么清靜。是老板的熟人朋友嗎?她操起根搟面杖,顫著聲音問道:"誰呀?面館關門了。"
木門的門閂被緩緩撥動,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ú粭墖樀玫雇艘徊?,跌坐到地上。手緊緊地握住搟面杖,她驚恐地望著門口的不速之客。
來人手里提了盞燈籠閃身進了屋,反手掩上了房門。他把燈籠放在木桌上,從腰間取了煙桿,點起一鍋煙來。
花不棄失聲喊道:"掌柜的!"
來者正是興源當鋪的掌柜。他吧唧了一口煙幽幽吐出,慢吞吞地說:"風動幽竹山窗下,花燃山色紅錦地。是這句詩對嗎?"
竹先生?花不棄被他的話驚得半晌沒有言語。她激動地看著他,目中涌出狂喜,"你就是竹先生?你是從當鋪一直跟著我的嗎?是不是我在當鋪門口和伙計糾纏時被很多人看到了,怕引人懷疑,所以才不出現(xiàn)?"
掌柜的沒有否認他一直在暗中跟著花不棄,溫和地看著花不棄道:"我不是竹先生,你可以叫我一聲海伯。"
他不是?花不棄脫口而出道:"你怎么知道這句暗語?你究竟是什么人?"
海伯輕嘆了口氣道:"你又是什么人呢?是誰告訴你這句詩,又是誰叫你來興源當鋪找竹先生?"
九叔只告訴過她,如果他死了,就拿著信物去望京南下坊興源當鋪找竹先生,會有人替他照顧她。至于這句詩的來處她并不知道?;ú粭夈读税肷握f道:"你既然不是竹先生,就不是我要找的人。"
海伯凝視著花不棄,突然問道:"九少爺還好嗎?"
花不棄一呆,他說的九少爺是九叔?她試探地問道:"你認識花九?"
聽到這句話海伯從凳子上噌地站了起來,眼里放著希冀的光,連佝僂的背都打直了些。他急聲問道:"他在哪兒?他終于肯回來了?天可憐見,老奴不死心地在望京城等了一年又一年,就盼著九少爺哪天會出現(xiàn)!"
見海伯這么興奮,花不棄不禁有些難過。她輕聲說:"如果你說的九少爺是花九叔的話,他已經(jīng)過世了。我六歲時下了場大雪,他,他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