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繡文說:“我信你和孩子說的話。我愿意信。我非得信。我要是不信你,我還信誰?你得救她。”卜繡文一字一頓地說。
“我將盡力而為?!蔽簳匀找彩且蛔忠活D地回答。
卜繡文說:“我討厭你這樣打著官腔說話!盡力而為——這是一句應付人的話!模棱兩可!你一定要想出辦法救我的女兒!”
她越說越緊張,好像女兒的生死存亡就在這一瞬決定,突然而至的激動像高壓鍋爆炸,她的嘴唇涂滿了酒汁,字字如泣血。
魏曉日知道極度壓抑的人會崩潰。他心痛地走過去,撫摸著她顫抖不停的肩膀,溫柔地說:“我一定盡力而為!”
他很想說出一句充滿陽光和力量的話,哪怕是騙得這個女人一時的歡心也好。但是,他不能。話一出口,依然嚴謹和留有余地。他很生自己的氣,他知道自己這時假若能斬釘截鐵地說出熱切的話,哪怕彼此都知道是空頭支票,這個女人也會緊緊地貼在自己的胸膛上……那是他的向往?。〉?,他不能!醫(yī)生要為自己的每一句承諾負責任。他所受過的職業(yè)訓練,讓他在最紊亂的情形下,也無法放浪形骸。
可惜啊,機會稍縱即逝。有什么辦法呢?教條已經溶化在血中,即使在情感的漩渦里,他也無法違背科學。
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的身體攏得這樣近,彼此散發(fā)出的熱量猛烈地烘烤著對方。神秘的屬于男女之間的氣味,因了酒液的蒸騰,像嵐氣包繞著他們。
魏曉日嗅到了一種類似五月的槐花的味道,使他心旌搖動。
卜繡文覺得一種男人特有的水仙花樣的味道撲面而來,一陣昏眩,使她幾乎忘記了這是在什么地方。她只覺得自己累極了,從女兒病了以后,就再也沒有一時松弛過。她不斷地擴大生意的規(guī)模,甚至負債經營,想攢起一大筆錢,給女兒治病。多虧了和匡宗元的鋌而走險,她總算積攢了一部分錢。她不踏實,覺得這筆錢好像是偷來的,不定哪一天就會飛走。她要趁錢還在自己手中的這段時間,用它掙更多錢,為女兒治病。她四處求醫(yī),但專家鐘百行已經不應診了,沒人知道他的行蹤。聽人說,他現(xiàn)在有一多半時間,是在天上度過的——因為醫(yī)術高,總有各地的顯貴病人邀他會診,他就到處飛來飛去,成了空中門診。沒有身份的人,單憑著錢,要想找到好醫(yī)生,談何容易!
今天下午在醫(yī)院里,她又聽到女兒同醫(yī)生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