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港的風(fēng)光歷時250年,在17世紀(jì)中葉廈門港興起后,終于衰亡,但因為地理位置的特殊,僅僅從軍事角度上看,易守難攻這一特點,就注定了它的重要性。
清軍大舉南下后,鄭成功孤守金門廈門,而海澄則是拱衛(wèi)金門、廈門的屏障,是最重要的外圍據(jù)點。不料順治十三年(1656年)六月,黃梧卻獻(xiàn)城降清,將鄭氏軍隊貯存在海澄的糧粟25萬石和無數(shù)軍器、衣甲以及各將領(lǐng)的私蓄,一并獻(xiàn)上。
久攻不下的閩南,突然豁開了一個大缺口。鄭成功痛心疾首,他太悲憤了,簡直暴跳如雷,不僅為那些支撐軍隊衣食的大量物資痛心,更痛心的是自己竟看走眼,將那個位置交給這樣一種人:“吾意海澄城為關(guān)中河內(nèi),故諸凡盡積之。豈料黃梧如此悖負(fù)?后將如何用人?”
仰天長嘆,世事確實太難料、人心確實太叵測了啊。
那時期,雖然鄭氏軍隊降清者無數(shù),卻不是每個人都能給鄭成功當(dāng)頭一棒。此去了,彼又來了,生生不息,源源不斷。但這個黃梧卻不一樣,黃梧太聰明了,腦子比別人轉(zhuǎn)速快幾圈,降清后他很快做出兩件事,事情不大,似乎也沒費多少勁,卻如同兩把利刃,深深刺傷鄭成功的命脈:其一,他向清政府舉薦當(dāng)時還不被重用的施瑯;其二,他獻(xiàn)出“平海五策”,建議內(nèi)遷居民、拆除房屋、斬斷鄭氏根基。
不過是縣衙一名普通小差役出身的黃梧,用這兩個建議,證明了自己看人斷事的眼光是如何又準(zhǔn)又狠。而他的另一個奏議則更狠更絕:他認(rèn)為鄭芝龍是一切的“惡首”,“必先斷絕芝龍,使之音問不通,則成功只海上匹夫爾……請密奏剪除芝龍,以絕盜根”。(黃梧小注)
密奏是1657年三月二十三日上呈的,清朝廷當(dāng)時沒有意識到它的重要性,不予采納,他們?nèi)园燕嵵埉?dāng)成手中的一張牌,用以制控鄭成功。但這事總算被挑起了頭,4年多后,即1661年十月初三,在鄭成功揮師渡臺之后,清朝廷終于想起黃梧的那個密奏,于是動用了屠刀,將鄭成功父親鄭芝龍以及三弟鄭世恩、四弟鄭世蔭、六弟鄭世永等全家11口人,以“謀叛律族誅”,全部斬殺于北京。緊接著,在各處的鄭氏祖墳,凡能找到的,都被掘地挖開,尸骸棄之荒野,任日曝狗啃行人踐踏,極盡侮辱。
最親近的人,才能有最致命的傷害。
黃梧表出這樣的忠心,當(dāng)然令清朝廷十分受用。順治皇帝一高興,授他以“海澄公”,給予敕印,并追封其祖上,賜金在他家鄉(xiāng)霄嶺建造宗祠,似乎很光宗耀祖了;順治十七年(1660年),又晉太子太保。順治死后,康熙帝仍然對他重重加恩:康熙六年(1667年),授其一等公,準(zhǔn)襲12次,并賜予金匾。
但人生苦短,他其實并無福享更多的榮華富貴,康熙13年(1674年)病逝于漳州,終年57歲。在他死后第二年,從臺灣西征而來的鄭經(jīng)攻下漳州城,馬上將他的靈柩一把砸開,又把他及兒子黃芳度的尸體拖出來車裂,再將黃家在漳州的數(shù)十口人一并殺死,以泄鄭家在心底憋悶許久的一腔忿恨。
這當(dāng)然都是后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