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天富突然小聲說道:“隱達,舒培德可出不得事?。〔徽撍刀惵┒?、非法經(jīng)營或別的什么事兒,只要哪一處出紕漏,就會有人睡不著。”
關隱達笑道:“有些人正春風得意,頭就昂到天上去了。其實我總想,那些人這輩子能夠善終就不錯了,狂什么?”
向天富見時間不早了,起身說:“我走了。隱達,關鍵時候,你可要站出來啊?!?/p>
關隱達不知向天富說的什么意思,便含糊著點點頭。
向天富走后,陶陶問:“什么機密,兩人得關著門說?”
關隱達便說了個大概。陶陶說:“向天富人倒不錯,就是涵養(yǎng)欠著些。你同他說多了,只怕不太好?!?/p>
關隱達說:“我不是個亂說話的人。向天富其實做人做事都是有原則的,不會亂來。我倆交往多年了,我了解他?!?/p>
五
關隱達剛進辦公室,《西州教育》編輯小李就送了最近這期雜志來。這期的卷首語是關隱達親自寫的。他本不想湊這個熱鬧,可小伙子言辭懇切,推脫不過,就寫了幾句。寫好之后,又覺得用本名發(fā)表不妥,就用了個筆名:應答。小劉直說關主任文筆太好了,提出的問題又深刻。關隱達笑笑,并不多說。小劉走后,關隱達打開雜志,瀏覽了自己的文章。題目是:《孩子,你快樂嗎?》
兒子上初二了,眼看著就要考高中。他每天清早七點出門,晚上七點才能歸家。匆匆吃過晚飯,又得做作業(yè)。
總要忙到深夜,才能上床。見孩子如此辛苦,我干著急。
我只能囑咐孩子他媽,多給孩子弄些好吃的,別讓他身體垮下去。
有次我同孩子講到我的童年和少年,他很是神往。我小時候很苦,但是快樂。我沒好吃的,沒好穿的,但是有好玩的。我有很多小伙伴,我們爬樹抓鳥,下河游泳,上山采蘑菇;我們夜里同鄰村孩子兩軍對壘打仗,或是悄悄鉆進甘蔗地里大飽口福;我們正月十三晚上摸黑偷別人家蔬菜煮年粑吃,那是我們老家最古怪最浪漫的鄉(xiāng)俗。據(jù)說那是賊的節(jié)日。大人小孩都興沖沖地當回賊,圖個好玩。那天晚上誰家蔬菜被偷了,不會生氣。
我小時候連賊都是有節(jié)日的,可我的孩子沒有。他只有永遠做不完的作業(yè)!只有沒完沒了的考試!
我們沒有耐心等待孩子慢慢長大,我們不允許孩子自由成長,我們不給孩子失敗的機會,我們不切實際地希望孩子總是最好的,我們用自己的夢想取代孩子的理想,我們甚至不讓孩子有自己的向往。
我們沒想過孩子還是童年或少年,急切地把很多大而無當?shù)某扇酥腔廴o孩子。我們忘記了自己也有過童真和頑劣,過早地要孩子為未來預支煩惱。我們把未來描述成地獄,告誡孩子練就十八般武藝應付劫難。我們也許因為自己卑微而飽受冷遇,便想把孩子培養(yǎng)成高貴的種類又去輕賤別人的卑微。
我們對孩子的愛心不容懷疑,但也許我們只是把孩子當做資本在經(jīng)營,希望獲取高額回報。有人對中日兒重作過對比調(diào)查。很多日本兒童說長大后想當名出色的工程師、教師、會計師甚至服裝師、理發(fā)師;而我們中國孩子志向大得很,希望自己長大后成為市長、總經(jīng)理或科學家。但畢竟更多的人會成為普通勞動者,當市長和總經(jīng)理的永遠只能是少數(shù)。那么,我們在向孩子灌輸美好希望的時候,其實早就為他們預備好了失望。于是更多的孩子便只能帶著失望走向社會,他們也許終生都擺脫不了盤旋在頭頂?shù)牧拥裙竦年幱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