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情跳回我發(fā)生嚴重意外的那天。每個人都格外體貼,讓我優(yōu)先進入急診室。在警方堅持之下,醫(yī)護人員給我一條醫(yī)院被單,邊緣以無法抹滅的藍色墨水印著“帕洛瑪紀念醫(yī)院財產(chǎn)”。他們首先替我靜脈注射嗎啡,接著便送我上輪床。
我并不太記得當時的事情,不過護士跟我提起警方拍了存檔照。
那些八乘十英寸的光面照片就跟我的作品集中其他照片一樣精致。護士告訴我,那些照片是黑白照片。不過在這些照片中,我坐在輪床上,背靠在急診室的墻上,負責照護的護士拿手術(shù)房用的小剪刀,花了十分鐘將我身上的衣服剪開。我記得她們剪開我衣服的過程,那件衣服是艾思普麗的縐棉無袖連身裙。我還記得在郵購目錄選中這件衣服時,差點想要一口氣買下兩件,因為這件連身裙穿起來實在是太舒服了。當微風從寬松的袖口吹進來,就會連腰部皺褶都飄起來。但是在沒有風的天氣,汗流浹背之下,衣服的棉布就會像肯德基的炸雞皮一樣緊貼在身上,差別在于貼在身上的布料會變得幾乎透明。穿著這件洋裝到露天咖啡廳感覺很棒,就像有一百萬道聚光燈從人群中挑出自己。我也喜歡穿著它,在室外氣溫高達華氏九十度時走入餐廳,大家都會回頭注視我,仿佛我剛獲頒終身成就獎。
就是這種感覺。我仍記得這種受人矚目的感受,體溫好似升高到華氏九十度。
我也記得當時身上穿的內(nèi)衣。
抱歉,媽媽,抱歉,上帝。我當時只穿一條膚色小丁字褲,腰間圍著細橡皮圈,私處到臀部間只有一條線通過。大家稱那條從私處延伸到臀部的線叫做“臀線”。我之所以穿丁字褲,正是因為那件縐棉連身裙會變得幾乎透明。誰會想到自己會在這天被送到急診室、被剪開衣服、躺在輪床上注射嗎啡,還有警探來替你拍照,并聽到圣方濟修女在一旁喊:“這種時候你們還拍照?她正在大量失血!”
這一切過程實際上比文字敘述更可笑。
可笑之處在于:我躺在輪床上,像個構(gòu)造正確的破布娃娃,身上只穿著一條丁字褲,臉部已經(jīng)變成現(xiàn)在的模樣。
警察讓護士拿被單遮住我的胸部,以便拍攝我的臉。警察也為我感到羞愧,因為我得赤裸著上半身躺在鏡頭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