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功達(dá)一聽白慕堯這個名字，忽然想起來，他此前曾一連收到過三封匿名信，都是舉報土改工作組徇私枉法，白慕堯劃定成分不當(dāng)?shù)?。在這件事情上，白庭禹雖然將自己摘得干干凈凈，可私底下做了多少手腳，也不難想見。不過事已至此，礙著白庭禹的情面，他也不便再說什么，只是道：“這么說，白小嫻本人現(xiàn)在還不知道這件事？”

“怎么不知道？”白庭禹喝了幾杯酒，臉紅得像雞冠似的，“我從夏莊老家回來的當(dāng)晚，就去找她談了話?！?/p>

“她當(dāng)時怎么說？”

“嗨，這種事，”白庭禹支吾道，“這種事，哪有姑娘家一問，就愿意的？免不了要推三阻四一番。嘴上說不愿意，心里頭沒準(zhǔn)樂開了花。這女人的心要是硬起來，簡直就不能算人！可是再烈的馬，你騎上它溜一圈，沒有不馴服的。別想這么多了，這都是女人慣常的小心思，你哪懂這個！我這個侄女，脾氣的確有一點，可心地純良，天真無邪，你們結(jié)了婚，日子一長就好了。”

譚功達(dá)一個人喝著酒，心里悶悶不樂。揣測白庭禹話里的意思，可見小嫻心里不情愿。不情愿倒也罷了，剛才她敢于當(dāng)面頂撞自己，還不是嫌我老？想到這兒，他心里又莫名其妙地惱怒起來。他倒是想打退堂鼓，可他一想起白小嫻那張?zhí)一◣в?、嬌艷欲滴的臉來，心里又有點不甘心。半天呆在那兒，始終沒有說話。正在躊躇間，忽聽得白庭禹道：“你回家后，趕緊將屋里屋外收拾收拾，別弄得像個狗窩似的，讓老人看了心里寒磣，后天一早我就帶他們過來?！?/p>

譚功達(dá)不由得一愣，詫異道：“你，你帶什么人過來？”

“怎么，錢大鈞沒跟你說嗎？他怎么把這事也給忘了！我哥哥嫂子想來縣城一趟，一來與你見個面，二來呢，也想在縣城逛逛，買點東西。他們今天晚上到，這會兒已經(jīng)在路上了?！?/p>

“這件事大鈞倒是跟我提起過，是我沒在意?！弊T功達(dá)的神情有點恍惚。他想起來，前天中午，錢大鈞來他辦公室的時候，譚功達(dá)正在跟新成立的縣科委的幾個人談?wù)託庠圏c的事，他隱約記得錢大鈞特地將他叫到門外，還問他要不要添點什么家具，等到他送走了科委的人，心里還一個勁兒地納悶：大鈞這小子，怎么忽然神秘兮兮地跟我說什么家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