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功達一直懸著的心,終于放下來了。他覺得,自己一路上的擔心都是多余的,白小嫻并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暴戾。在說了不多的幾句話之后,兩個人仿佛已經(jīng)相識很久似的,一點都不生分和拘束。譚功達拉開椅子,坐在姚佩佩的辦公桌前,手指輕輕地彈敲著桌子上的玻璃,對白小嫻道:“你父母,后來就回鄉(xiāng)下去了?”
白小嫻嗯了一聲,隨后道:“他們只在鄉(xiāng)下待了一天,第二天下午又連夜趕到縣城來了?!?/p>
“他們又來做什么?”
“還不是給我叔叔嚇的!”
白小嫻說,父母跟叔叔吵完架,當天下午就賭氣回夏莊去了。兩個人在家里硬挺了一天,飯也不吃,覺也不睡,最后就雇了輛驢車,趕到縣城來了。他們找到了白小嫻文工團的時候,已經(jīng)過了半夜。兩個人也不敢叫醒門衛(wèi),就在門口的小樹林里湊合著過了一夜。等到天亮,白小嫻出來跑操的時候,才在操場邊一棵楊樹下看到了他們。母親一見白小嫻,當場就號啕大哭起來,口口聲聲說,我們這個家就算完了。她父親的臉色也是黃黃的,站在一旁不吭聲。文工團的學員們都圍著他們看。白小嫻只得將他們帶回自己的宿舍,這才慢慢從父親的口中了解了事情的原委。
母親道:“這下好了,我也是一時昏了頭,一口氣把兩個縣長都得罪了!你叔叔還口口聲聲說要派人來把我抓起來,雖說白副縣長原是你嫡親的叔叔,可眼下鬧翻了臉,他那種人,扛槍打仗的出身,什么大義滅親的事做不出來!”
父親在一旁灰著臉,木訥道:“抓我們倒也不至于,可我就是擔心我們家的那個成分,村子里的那些窮棒子、討飯鬼,一天到晚都不給我們好臉色,昨天在村頭碰見村長,我給他遞上一支煙,他連說戒了、戒了,就遠遠地走開了,臉色難看不說,走了幾步卻又偏偏回過頭來瞪了我一眼,你說怪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