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春曉許久未回書鋪,心中還有些惦記,可又不想表露,便反復(fù)將塔羅擺出各色陣形,一個人趴在涼席上,竟做了一副大阿爾克那,將自己由生至死算了一通,玩下來已累得精疲力竭,命玉蓮端了三大碗綠豆湯來,一氣喝完,才緩過勁兒來。黃菲菲坐在席子邊上,一臉稀奇地看她折騰,待杜春曉打完飽嗝之后,便撐不住笑了,對黃夢清說道:“姐姐,你說杜小姐算的命極準(zhǔn),我怎么聽她講得一片混亂呀?到現(xiàn)在都不知道幾歲可以嫁人?!?/p>
“原來二小姐急著嫁人呢?”杜春曉面子上有些過不去,便自圓道,“算出來啦。二小姐是早婚之人,還兒女成群,在青云鎮(zhèn)上安安樂樂過一世呢,足不出戶便可享盡榮華富貴……”
話未說完,黃菲菲已板著臉走出去了。
黃夢清笑道:“你可真壞,怎么說這些話?”
這個“壞”確是壞到骨子里去了,杜春曉何嘗不知黃菲菲終日游記的書不離手,是胸懷大志,想出去闖蕩的“大女子”。于是刻意往她不想聽的地方講,激起她的逆反心態(tài)。
“這樣不好么?到時候她必定是晚婚或做單身老孤婆的命,所以你縱再晚些成婚也不打緊啦?!?/p>
杜春曉又開始壞笑,然而這壞里流動一股別致的天真,她是蠢蠢的壞,吃力不討好之余,便只是搏自己一樂。黃夢清也不點穿她,徑直將一只桃木匣子拿出來打開,里頭擺滿各色青瓷瓶子,她挑了一只底上描云紋的,拔掉塞子,在胳膊上倒了幾滴晶亮的明黃液珠,再緩緩?fù)磕ㄩ_。
“這是什么?”杜春曉聞到蜜骨的香氣。
“潤膚用的,你也試試看?”黃夢清不管她愿不愿意,已將液體抹在她兩只手上。
“怎么巴巴兒想起涂這個來?怪熱的。”她已受不了那黏膩。
“你不知道,白醫(yī)師等一歇便要來給黃家上下的人做體檢,那酒精棉花擦在皮膚上寒毛凜凜的,先抹一些這個,到時舒服一點?!秉S夢清此時完全不像是留過洋的,只顧及自己不著邊際的浪漫想象。
“多長時間體檢一次?”
“每隔三個月吧。”
杜春曉忍笑說道:“可見黃家還是蠻講科學(xué)的,都懂得怎么保健?!?/p>
“哼!”黃夢清冷笑一聲,咬牙道,“你真以為有這么好?無非是怕那些狗男女把臟病帶回來,少不得要查一查。否則你當(dāng)二娘的善心能發(fā)作到這種程度?”
“那不正順了三太太的心?她這么疼兒子,必是想讓他早日痊愈的?!倍糯簳阅X中又跳出黃慕云那張被焦慮與傲慢封鎖住真性情的面孔。
“還正是托他的福,才要體檢?!秉S夢清將瓷瓶放入匣子,兩只手臂上已是亮晃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