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兩年以后我初中畢業(yè),畢業(yè)后我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跟隨著媽媽,離開這座我生活了十六年的南方城市。
長途火車上,媽媽坐在我的對面,拉過我的手說:“姚姚,從今往后,我們母女就要相依為命了?!?/p>
她望向我的眼神很凝重,像是在宣告一件意義非凡的重大事件,我陡然間感受到它落下來壓在我肩膀上的重量。
那一刻,我內(nèi)心沉重,可表面卻異常冷靜。我看著她問道:“那他呢?”
媽媽沒說話,只是將眼神輕輕地挪移到窗外,隔了很久,她才悠悠地嘆了口氣:“你媽媽沒本事,沒法替你留住爸爸……”
然后是她的抽泣聲,一聲接一聲,很輕,可是我看見她側(cè)著的臉頰不斷地滑下透明的珠子,很重。
那時是七月,悶熱而聒噪的七月,爸爸和媽媽在經(jīng)歷了最后一段漫長而持續(xù)的冷戰(zhàn)之后,終于決定分開。
媽媽帶著我遠走他鄉(xiāng),而爸爸,則留下來和另一個女人繼續(xù)他們更美好的生活。而這一切,媽媽都瞞著我。
她大概是覺得我還太小,無法接受這樣殘酷的現(xiàn)實,又或者覺得我什么都不懂,根本沒有必要和我說。
然而,我卻早已經(jīng)知道了一切。
在和媽媽長期居住在外婆家里的那段時期,我已經(jīng)在外婆看我時流露出的憂傷和憐憫中,隱約意識到這一天的到來。
而更確切的肯定則是在半年前的某個傍晚,我發(fā)現(xiàn)有一本練習冊落在爸爸的房子里后,不得不乘坐公交車由南至北地穿過整個城市,來到曾經(jīng)的“家”的門口,而手里的那把鑰匙卻怎么也打不開我家的門。
敲了很久的門后爸爸才把門打開,看見我后,他一臉警惕地問道:“有什么事?”
當我說明來意后,他仍然沒有將房門徹底打開,而是隔著一道縫不耐煩地說“等著”,然后合上門轉(zhuǎn)身進去。
這時候門內(nèi)隱隱約約傳來一個女孩子的聲音,似乎在問是誰,爸爸潦草地解釋后再一次打開了房門。我抻著脖子順著門縫往里看去,一個身披浴袍的年輕女孩從他身后閃過去。
等我再要看仔細的時候,爸爸把練習冊遞出來,然后粗聲粗氣地說:“看什么看,趕緊走!”
門應聲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