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天的工作多得是，像你胖子，依我看下輩子一定是‘不夜城’最紅的一朵花，哈，一樣見不得天，一樣洞里這么鉆進(jìn)鉆出！”

畢竟這話好懂，眾家伙伴一聲爆笑之后，但見胖子卻像一只鵝般跳了起來，搖搖晃晃扭著碩大的屁股追打錦水去了。

而秋男卻在這邊聽他們重新?lián)炱鹪掝}：原來他們說的是胖子的一個鄰居的事，他們父子倆原本都在七堵的某個礦坑工作，不幸的是，那兒子卻在前一兩年的災(zāi)變中死了，老爸在傷心之余毅然地申請退休，然后就依賴著退休金和兒子的死亡給付到基隆菜市場買了個攤位賣豬肉，結(jié)果一兩年來也許是兒子的庇佑，豬肉賣得連房子都有了。

“命啦，我們反正是錯長一根骨頭……”有人喃喃說著，眾人忽然沉寂下來。

抽水工旺春微跛著腿，從工寮的外頭走過，微低著頭任雨水輕灑在他微禿的前額。秋男不知怎地竟被他的背影吸引住了，木然抽著煙，眼睛眨也沒眨地望著……他有六十幾了吧？秋男忽然想道……而還是這么鉆進(jìn)鉆出……難道說自己也是這樣的命？要是這樣的話，國忠、素梅真得要到何時何日才能擺脫這個灰黑色的環(huán)境？到他們成家、出嫁時嗎？好，就算到那時，我能給他們什么？

“干什么都好，這種時代，干，就別做炭坑……”

“那你怎么還做？”

“干，我十六歲做到現(xiàn)在，五十二啦，不是二十五，轉(zhuǎn)業(yè)談何容易？你說，我能干什么？扛棺材？駛伊娘，愛說笑！”胖子啐了一口。

“去‘賺’啦，老，功夫好咧！”錦水又晃了回來。

“像秋男倒還可以，真的，”胖子說，“三十幾，比起我們來還算小孩，這年頭做做生意什么的都好……”

“我知道，”秋男朝他笑了笑，“我也想轉(zhuǎn)業(yè)啊，你們誰借我錢？除非……”

“除非什么？”胖子問。

“除非哪一天領(lǐng)一筆傷殘給付?！鼻锬姓f著把煙甩了。

“你講什么瘋話！”錦水表情一變，聲調(diào)中帶著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