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她的父母都外出喝酒時,我的母親就被留下來在家中自生自滅。在心理學家大衛(wèi)·特雷德韋的論文集《航位推測法》中,他描述了自己酗酒母親的自殺給他帶來的致命性的影響,并且與他治療過的家庭進行了比較。他描述了孩子是如何學會避開他們喝醉的雙親的,因為他們醉酒之后的父母往往可能是易怒的和難以預測的。酗酒者的子女往往會認為他們是父母酗酒的原因,并因此變得恐懼、憤怒和困惑。他警告道:“在酗酒家庭中成長起來的孩童,他們是通過學會不信任他人而得以生存下去的,因而他們常常會變得自閉,封閉自己的感受,并將自己定位到一個能讓他們找到自己的存在和在家庭中的認同感的角色。”通常兒童可以學會如何盡量減少損失,這是可以讓他們隱藏焦慮感,看上去成熟和自信的一個暫時性的生存技能。然而,他們可能需要不斷提高警覺,以支撐自己去迎接父母從朝生暮死的貪歡者到暴躁易變的狂怒者的突如其來的轉(zhuǎn)變。作為自我適應的英雄,他們可能會嚴守著內(nèi)心可怕的秘密,頑固地學會在幾乎得不到父母支持的條件下如何存活,并且認定他們沒有資格得到任何更好的東西。一方面,他們可能會安慰自己當他們長大后局面一定會有所不同,因為他們將得以擺脫當下的這種混亂;但另一方面,他們可能會隱隱有不安,害怕情況將永遠不會改變。妹妹死后,當父母外出喝酒時,母親就成了留在車上的唯一的人,再無其他人的陪同,即使她感覺恐懼,也再也沒有其他目擊者或陪伴著她給她帶來慰藉的人。
有關酗酒的研究報告顯示,酗酒者的子女往往更容易酒精上癮,以及產(chǎn)生潛在的疾病,多數(shù)情況下是情緒障礙。他們從小就開始喝酒,并且酒量迅速升級。()①我的母親可能并不酗酒,但我知道,她沉迷于安眠藥。癖好加大了危險性,導致這類人更容易自殺,因為他們更有可能采取沖動的行為。
兄弟姐妹的存在使得我們形成了自我認同感。在一起的嬉戲打鬧,玩過家家,嫉妒、親情和無數(shù)的溝通交流能讓我們產(chǎn)生掌控感和自信感。當一個兄弟或姐妹去世后,兄弟姐妹之間就失去了對于彼此生命軌跡的分享以及由同胞帶來的安全感。事實上,失去同胞的兄弟姐妹常常認為,一個兄弟或姐妹的死亡不可逆轉(zhuǎn)地改變了他們的生活。()②他們通常更容易受到疾病的困擾,并且感受到幸存者的內(nèi)疚。他們總是心神不寧,被一種不安的信念所困擾,認為他們才是應該死掉的人。在家庭慶典中,幸存的兄弟姐妹經(jīng)常受到憂郁的襲擊,有時很難集中注意力。只有當家庭成員彼此安慰時,孩子們被允許以自己的方式來發(fā)泄悲傷以及與他們的親人分享回憶時,這種喪胞之痛才能得到治療。由于我外祖父母的家中缺乏這種安慰,于是尚未成年的母親只能孤獨地品嘗著自己的想法、她莫須有的罪惡以及她內(nèi)心的困擾。
我不希望潛在的悲傷給我和我的孩子帶來陰影,讓我們之間產(chǎn)生類似的隔閡。我希望保留他們的權利,讓他們看到母親是怎樣處理對所失去家庭成員的思念之痛的,而不愿意把我喪親之痛的負擔加在他們身上。我不希望在讓母親安息之時過分地停留于懷舊情緒之中。我寧可放棄從理解中尋求支持和力量,也不希望因喪失家庭成員而帶來的變故破壞我和我的孩子們之間的關系。
在我試圖了解母親的時候,我的孩子們一直看著我,他們知道我在“給母親寫信”,這是我告訴母親我是誰和我的孩子們怎樣成長的方式。我試圖洞察母親的死亡之謎,并以一種方式來向孩子們解釋我們與我們所愛的人之間的持久關聯(lián)??评?-永遠的思想家,曾經(jīng)問我把信件寄往哪兒。麗拉說,也許在我的夢中,母親會給我回信。
有時,我窺視到了一個空白地帶,這是一種單向的對話,距離目的地還太遠。我的家族史給了我關于母親的支離破碎的印象。我常常感覺到,如果我象征性地拉著她的圍裙,乞求她再給我一點兒美味佳肴,這將滿足我以一種親密和熟悉的方式來認識她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