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孩童的心靈中，是“邪惡的人”殺死了我所愛的人。我花了很長時間才意識到在這個故事中并沒有壞人，但其中卻有一個令人很不安的暴力性死亡，這種死亡一直在困擾著我。不知何故，故事中沒有任何力量來保護親愛的人不受到傷害，但在死亡之后，卻從去往天堂、永不分離的希望中出現(xiàn)了一絲安慰。有趣的是，死去的大猩猩被運回了動物園，而動物園只是一個觀看活著的動物的地方。我在想我該如何去理解有關(guān)母親去世的一些公開的事實，比如她的痛苦是有目共睹的，比如有過一個真正的“審判”。但我從工作中接觸到的許多家庭得知，如果我們沒有明確地告訴孩子，我們常常會對孩子了解多少持有懷疑。

十一月的一個早晨，天色灰暗陰沉，我早早地出門走在路上，因為我要去羅威爾做陪審員，那是位于波士頓以北的一個工業(yè)城市。雖然我的父母之間有過的一場官司對我的家庭產(chǎn)生了很大的影響，但我從來都沒有去過法院。在進入裝飾著大理石柱和馬賽克瓷磚的富麗堂皇的法院時，我停下來欣賞它們，接著我匆忙地通過昏暗的大廳到達指定的等候室。等待我的將是漫長一天時間的待命。在等候區(qū)安頓好之后，我開始調(diào)查我的市民同胞們。

二十分鐘之后，我們被護送進了法庭，當法官進來的時候，我們遵照指示齊刷刷地站立起來。法庭上的光線灰暗，充滿一股發(fā)霉的氣味。從巨大的拱形窗戶可以眺望到梅里馬克河的煙囪和橋梁。法官憔悴的臉上是和藹可親的笑容和凝視的目光。他高高地坐在他的座位上，他的身后是一個放置著皮革書卷的木制書柜。顯然是他在指揮，他是這場訴訟的導(dǎo)演，而我們都是臨時演員。

被告是一名年輕的男子，蜷縮在一張橢圓形桌子后面，他的白色襯衫隱隱約約透出他那輪廓清晰的肩膀和肌肉線條。短暫的公民課之后，法官開始告訴我們犯罪的性質(zhì)，整個房間變得安靜起來。我們每個人都憂心忡忡，面色陰郁，仿佛是在參加一個葬禮。法官說，被告被指控謀殺他的“嬰兒”?！皨雰骸币辉~回蕩在飄著霉味的空氣中，這個詞是指代這個男人年幼的兒子的一個術(shù)語。嬰兒，孩子，我看著這位父親。究竟有什么樣的突發(fā)事件？我是一個醫(yī)生，有時需要治療一些看到或經(jīng)歷過超出他們承受能力的事情的青少年，但我并不習(xí)慣去為他們負責(zé)任。

法官啟動了選擇陪審團的進程，法庭內(nèi)彌漫著隱隱的不安，仿佛我們都同時意識到，我們已經(jīng)登上了泰坦尼克號。他一個一個地問我們問題。我理性地認為這將是讓我們了解審判制度如何運作的一種智力刺激。維護正義以及接受確定有罪或無罪的責(zé)任是一種榮譽。但如果被告確實犯有這一令人發(fā)指的罪行的話會怎么樣呢？二十名潛在的陪審員已經(jīng)被駁回，四名被選擇。冬季陽光在地板上投下黯淡的陰影，此刻，我們中的二十名要被留下。這些數(shù)字看上去并不是太有利于自由，因為只需要十五名陪審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