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草叢內(nèi)的小徑,許多鑲嵌著格子門的矮房比鄰成列,屋前停放著做買賣的貨車,純一側(cè)著身子走過。右側(cè)一棟破敗得快不能住人的老長屋,大門緊閉,這應(yīng)該就是所謂的九尺二間[1]吧!他思忖著,一抬頭就看到隔壁橫梁的上面,釘了一塊土氣的木牌,寫著“色川國士別邸”。好像是哪里的議員吧?由于這個姓氏很特別,看報紙時總會稍加留意。純一如此想著兀自經(jīng)過。接著是一棟不甚美麗的別墅與一間看似是花匠家的房舍,左手邊一個狀似丘陵的大樹林立之處,被修剪得亂七八糟,大概是不懂得保養(yǎng)的大別墅主人私下做的好事,純一心里暗自認(rèn)定,腳下仍不停歇。
延著緩坡一路走到平坦處,右邊形成一處山崖,看得見散落于上野山間的房舍的屋頂,純一猛然將視線調(diào)向左方一處有圍墻的人家,一個寫著“毛利某”的門牌引起他的注意。他心想,咦,這不會是鷗村的家吧?純一停下腳步往矮墻里張望。
但見一個老頭,看起來雖是一副枯燥孤寂的模樣,但又像是那種混在新鮮稚嫩的青年中會倉皇失措、發(fā)著牢騷、挖苦他人、寫著如同測地師拿著竹竿與皮尺測量土地那類小說或劇本的人?,F(xiàn)在他面露不快地從床上起身,來到廚房,或許是為了些芝麻綠豆的蒜皮小事正在念叨個不停!純一思忖著,打了個哆嗦離開門口。
他在十字路口處右轉(zhuǎn),步下斜坡,左右都是菊細工的屋舍[2]??粗恢侨素溩舆€是扒手的男人們,和故鄉(xiāng)劇場的守門人一樣,盤腿坐在高臺上,或在每間房舍前手拿著彩色節(jié)目演出表,半強迫路人般嚷嚷著推銷參觀。一大清早路上行人稀少,純一在這種時刻路過,自然被兩旁的人當(dāng)成目標(biāo)拼命推銷。盡管他有意看看從外面隱隱可見的人偶,卻無法停下步履一探究竟,不知不覺地加快腳步加速通過,彎到右邊的大路上。
拿出手表一看,才八點半多一點,距離大石先生睡醒的時間尚早,純一便隨意轉(zhuǎn)進一條胡同,往上野山上走去。狹小的胡同兩側(cè)是污穢的長屋,有烤著煎餅的店鋪與小小的雜貨店,甚至還有幾處用來儲物的屋舍因為門戶半開,非得側(cè)著身子通過才行。有些垃圾掉在沒有斜度的水溝上,停滯不動,還有一些面黃肌瘦的小孩四處游蕩,看到這樣的畫面,讓人覺得連惡作劇的力氣都沒有了。純一心想,在故鄉(xiāng)還不曾見過如此悲涼的景象。
[1] 日本古代平房建筑的代名詞。一般大小的為三坪左右,即間口九尺(約二點七米)、深十二尺(約三點六米);大則可以大到五坪程度。
[2] 讓人觀看菊形人偶與雕花的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