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米顛三札與雪芹兩賦(2)

壽芹心稿 作者:周汝昌


  

從舊日影印的所謂“褚臨”《蘭亭序》上,兩種卷后皆現(xiàn)一幅米跋。字倒像米,跋文內(nèi)容與帖本身不相對符,當(dāng)是古董商割移牟利所為,當(dāng)于另文論之。

將米顛三札粗作講解之后,又生一想。顧虎頭者乃東晉繪畫大師,而米顛已是北宋的名賢了,二人相去如此之遠(yuǎn),卻有一段賦性通靈的隔代因緣。顧虎頭名愷之,字長康,虎頭乃其“小字”——乳名的雅稱。顧虎頭之名廣為人知,如曹雪芹就稱他為顧虎頭。而“癡絕顧長康”之“癡”,又正是《紅樓夢》寫賈寶玉性情的特用詞語。癡者,本義是“不慧”,就是智力有問題。所以對癡者的評論通常是“瘋瘋傻傻”、“似傻如狂”等,這就表明顧虎頭的“癡”與米老的“顛”,實際上是同樣的性情。顧虎頭留下的藝術(shù)佳話是“頰上三毫,神明特勝”、“倒食甘蔗,漸入佳境”等。而米顛的有趣故事可就更多了,如今只舉一例,那就是他在看到書畫中的特異絕品時,會“繞床大叫”。注意,這里的“床”不是指今天睡覺的地方,而是指古時的一種支架,亦即可以放東西的床榻。他把書畫珍品展放到床榻上,然后圍著這個床榻狂呼大叫,竟然可以驚動四鄰。講到這兒,請允我舉一個與我個人有關(guān)的事例。前些年,我偶然把我背臨的《蘭亭序》給徐邦達(dá)先生——當(dāng)代書畫鑒定大家看。他當(dāng)面未置一詞,回去后卻在拙作上加了題跋,其中就用了“繞床大叫”的米老典故。能得到徐老的這種與眾不同的稱贊之語,自覺榮幸之至。而徐老給拙字下此評語,也非同小可。

詩曰:

筆札文詞,賞愛不厭。

其書可寶,其人可羨。

情深乃癡,癲狂實善。

再續(xù)詩一首:

天下幾人學(xué)右軍,南宮北海建奇勛。

紛紛畫虎皆成犬,莫笑王羊各異群。

庚寅年三月十一日

2010-0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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