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亞洲的日本作家大江健三郎,發(fā)現(xiàn)并守住了屬于他的那日本的“峽谷里的村莊”,而且和許多作家一樣,也找到了通向世界,使其“峽谷村莊”有著世界意義的通行之道,并以他自己的方式表達(dá)、描繪了這條道路和峽谷村莊中具有世界性的存在與思考。
還有中國作家魯迅,他筆下的魯鎮(zhèn),其實正是世界的魯鎮(zhèn)。
現(xiàn)在回到我的關(guān)于《守住村莊》的發(fā)言上。和在座的許多作家一樣,也和世界上許多我崇敬的偉大作家一樣,我已經(jīng)找到了那塊具有世界意義,并和世界上各種膚色的人們與民族一模一樣或息息相關(guān)的精神之地;我也非常明白,我只有守在這里,寫作才有希望;我只有在這里堅守,寫作才不會枯竭,才有可能達(dá)到彼岸,才有可能(僅僅是可能)寫出真正具有世界意義、人類意義的作品來。
有了那樣一塊屬于自己的土地,有了那樣一隅幾乎等同于世界中心的村莊,又有了堅守這塊土地、村莊的信念和理想,剩下的事情,我該做些什么呢?那就是我必須找到從這塊土地通向世界的出口,從這塊碼頭駛向大海的航線,找到從這里出發(fā),走向世界各地的交通工具。??思{走出他的“郵票之鄉(xiāng)”的小路我們不能再走了;馬爾克斯從加勒比海岸的馬孔多鎮(zhèn)駛向大洋彼岸的船只我們也不能再坐了;連近鄰日本的大江健三郎離開“狹谷、村莊、森林”的長途客車我們也不能搭乘了。那些寫作出行的交通工具是屬于他們的,已經(jīng)被他們和讀者乘坐得不堪重負(fù)了,不能再載另一個作家出門遠(yuǎn)行。我們必須重新尋找和創(chuàng)造屬于我們自己的交通工具,從自己的土地、村莊、碼頭、航站出發(fā)去旅行,去與今天的世界聯(lián)系和對接,使這個村莊、這片土地、這個碼頭和航站有著世界性。只可惜,直到今天,我有了自己的村莊和土地,但還沒有找到從那村莊通向世界的路口和車站。為此,我將固守在這個村莊里,固守在這塊土地上,不停地為此寫作、尋找和建造,哪怕老去與死亡,都頑固地守住這塊土地和村莊。
2012年4月26日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