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宣懷苦笑道:“還不是鄭觀應(yīng)出的好主意,他推薦我去接手張之洞的那個漢陽鐵廠,虧空太大,我重新招股招了一年,也沒招到一兩銀子,日本人和比利時人倒是想借錢給我,可卻要用大冶鐵礦做抵押,這礦權(quán)朝廷是萬萬不會拿去給外國人抵押的,看來還是德國人妥當些,雖然利息高點,但只要我的紗廠和上海地皮做當頭?!?/p>
吳信全道:“大人準備跟德國人借多少錢?”
盛宣懷道:“四百萬馬克,年息七厘,其中三百萬馬克,德國人用訂礦機和煉焦爐來充數(shù),只有一百萬馬克是現(xiàn)金交易。我現(xiàn)在手里只有一個輪船招商局,連利息都快付不起了,只能寄望紗廠趕緊投產(chǎn)賺錢,對了,你跟張謇的事,了斷沒有?”
吳信全道:“昨天我已撤了股金,讓他碰一鼻子灰走了。盛大人,這一下,你的德隆紗廠成了大清國的獨家生意,可以穩(wěn)穩(wěn)地發(fā)財了?!?/p>
盛宣懷道:“張謇這個人,說起來我還有幾分佩服他,雖是個讀書人,卻不惜放下身段,跟販夫走卒一起滾打摸爬,不可小瞧了他,此人意志如鐵,寧折不彎,是個厲害對手?!?/p>
吳信全道:“嗨,再意志如鐵,沒銀子他也辦不了事。上海灘的那些錢莊,我都打過了招呼,說通州紗廠的風(fēng)險太大,不如改投我們德隆紗廠,那些寧波老鄉(xiāng),倒還都肯給我三分薄面?!?王懷詠離開后,旅館房間里只剩下張謇一個人,侍者按鈴進來,臉上賠笑道:“張先生,您看能不能今天把房費先結(jié)一下,你們已經(jīng)欠了六天的賬。”
張謇道:“好。”
他伸手入懷,掏出幾個大洋,遞給侍者。
侍者不接,仍舊賠笑道:“張先生,這不夠,我們的房費是每天一個鷹洋。”
張謇把口袋翻過來,將所有的錢都湊上,侍者才接了過來,躬身退下。
張謇想了一想,自己動手把皮箱收拾好,走下了樓,來到一家文具店鋪子,指著架上的一堆宣紙道:“伙計,給我把四尺宣包一百張,再要兩支湖州紫毫,兩瓶胡開文墨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