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舅舅擦干眼淚,也不吃東西,只是不停地大口喝酒,時不時地抬起頭,兩眼通紅,呆呆地望向對面的鏡子,神情木然至極,口中不停地念叨著:“他們還在,他們還在……”
凌晨一點半,小飯店打烊,舅舅已喝得不省人事。徐萬里雇了輛三輪車,把酩酊大醉的舅舅送回招待所,又跟服務員合力架著他,來到所住房間,將他放在床上。
為了能讓舅舅睡得舒服些,徐萬里脫去舅舅的鞋襪,又解開衣扣,翻過身體,扯住袖子拉了下來。
蓋被子時,徐萬里無意中發(fā)現(xiàn),舅舅的白背心下面,好像有一小塊模糊的陰影。
如果不是因為徐萬里的好奇心,或許事情就會這樣平靜地過去。但在當時,他還是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往下拽了拽,他忽然發(fā)現(xiàn),在舅舅的后背正中,有一張小小的人臉。
那是一個年輕男子的正面肖像,只有指甲蓋大小,卻描繪得惟妙惟肖,頭發(fā)烏黑,嘴唇紅潤,五官清晰,表情豐富,既像驚訝,又像迷茫,尤其是那雙眼睛,異常水潤靈動,仿如一個活人正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
徐萬里“咿”了一聲,急忙坐在床邊,俯身低頭去看,端詳了半晌,忍不住吸了口冷氣,因為他發(fā)現(xiàn),頭像居然是舅舅的模樣。
徐萬里驚奇之余,伸手摸了摸,皮膚光滑溫暖,毫無凸起下陷之感,色彩勻稱地滲進肌肉組織,應該是文上去的。
徐萬里摸著下巴,心中的好奇膨脹到了極點,看來這是舅舅找人做的一個文身啊,可怎么文在了后背,又是這么一小塊自己的臉呢?
聽舅舅打起鼾聲,徐萬里也知道問不出什么,就給他蓋好被子,關門悄悄退了出去。
徐萬里回到自己的房間,簡單洗漱之后,一頭倒在床上,卻輾轉反側,整夜都沒睡踏實,腦中盡是各種各樣奇怪的念頭。孫英石舉止怪異,明顯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可他為何那般驚恐?他口中不斷念叨著的他們又到底是誰?還有那個古怪的人臉文身,究竟是怎么回事?為何會文在后背?實在叫人捉摸不透。
第二天早晨,徐萬里去食堂吃飯,沒有看到舅舅,心里覺得有些不妥,就去房間尋找。服務員正在打掃衛(wèi)生,向她一打聽,舅舅不知何時已經(jīng)起床離去了。
上午九點半,創(chuàng)作組召開每天例會,匯報當前工作進展,研究下一步的工作方案。徐萬里還是沒有看到舅舅,向負責人詢問,才知道舅舅一大早就請假回家了,理由是身體不舒服,好像是胃潰瘍犯了。
此后半個月,舅舅一直沒有回創(chuàng)作組,更無任何消息傳來。當年也不像現(xiàn)在,有手機可以聯(lián)絡,外加工作太過繁忙,徐萬里也沒顧得上追問此事。
說到這里,徐萬里突然停住了,他伸手抓起桌上的茶杯,掀開蓋子,撥了撥茶葉,低頭自顧自地喝了起來。
室內(nèi)極靜,只有徐萬里的啜水聲,一聲一聲地回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