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火葬場混久了，我和開靈車的大力成了好朋友。他喜歡在我不忙的時候帶著我去拉尸。

這次去的是一個車禍現(xiàn)場，不遠，二十分鐘的路程。我穿著白大褂，把板車放進車?，F(xiàn)場在二環(huán)路尾，中間要經(jīng)過金牛路。太陽下山下得很快，大力的車技一流。

我們到了金牛路，大力說：“餓了，下車買點便當？”

我說：“好”。

下了車后，我發(fā)現(xiàn)自己很不受待見，去了三家小鋪都被揮手趕出，我以為是自己穿白大褂的緣故，可跑到包子鋪，一看到包子鋪的老板也穿著白大褂啊，可還是被包子鋪的老板趕跑。沒辦法，我只好從自動售貨機搞了點八寶粥。當我抱著東西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白大褂前面醒目地寫著“××殯儀館”，后面也是如此，像足球服，就差寫上號碼了。

我抱著東西一路小跑。當看到前面的靈車時，覺得不對勁，這車好像在動，難道大力不等我？媽的，我不就跑遠了點嗎？我奔到車頭，拍拍車窗，大叫：“上客！”

可往里一看，我的娘！駕駛室沒人！無人駕駛！難道見鬼了？竟然無人駕駛？

這時有幾個學生經(jīng)過，見我穿著殯儀館的白大褂追著無人駕駛、時速達十六千米的車跑，都情不自禁地大叫一聲“哇”，一溜煙跑了。

我也嚇得兩腿發(fā)軟，一下跌坐在地上。

這時后面?zhèn)鱽怼斑溃馈钡穆曇簟?/p>

原來是大力在推車！大力從車屁股后面伸出頭，道：“來幫一下，熄火了。”

媽的，人嚇人。

上了車，我把大力臭罵一頓，大力也搞不懂，說靈車平白無故地壞了，還說交警看見了靈車也繞路走。

我說：“有這好處?。磕且院蟛慌卤毁N條開罰單了。”

大力說：“交警犯不著給自己找晦氣，現(xiàn)在別說我們的靈車不管，你知道還有什么車不管嗎？”

“海了去了。”我答。

“紅火車！”大力說。

我罵道：“靠！拿棺材來說話?！笔堑?，棺材在我們那兒也叫“紅火車”。

我們胡吹亂侃至二環(huán)路尾，現(xiàn)場被交通管制了，幾輛警車圍成一個圈停著。

路上躺著兩個人，被工地蓋雜物用的那種帆布蓋著。

我們抬著擔架推著板車過去，也不用拿出證件，白大褂和靈車就是身份證明。

我在抬尸體頭部的位置站著，大力在抬尸體腳部的位置站著，只見大力看準尸體雙腳，猛地一把抓緊，而我也不甘示弱，略顯專業(yè)的范兒，也向有頭發(fā)的部位猛地抓去……

我抓住人頭，感覺濕漉漉的，手下一滑。當時我想可能是太緊張了，手都出汗了。我和大力對視著，心照不宣地默念“一、二、三”，同時出力。我剛一用力就聽見一個既清脆又沉悶的斷骨聲音——“咔！”

由于用力過大，帆布下的人頭被我扯了出來！一貫的敬業(yè)精神使我強作鎮(zhèn)定，沒有嚇得隨手一扔，不然罪過就大了。我條件反射地把手伸到眼前一看，不看還好，一看就渾身發(fā)抖。這只能算半個腦袋，而且是只見頭發(fā)不見骨頭的半個腦袋。

我的可憐的手啊，它未曾摸過女人，也未曾打過飛機，可以說是個“處女”手，今天卻落得如此田地！我當時真想剁了它！

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慢慢地鎮(zhèn)定下來，擦擦手，繼續(xù)搬這具身首分離的尸體。

收拾完一具，手上的腥臭味足以熏暈蒼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