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山的死,自然不如月竹風(fēng)那般教唐暉揪心,他要去找施常云,杜春曉卻怎么也不肯,竟拿出桂枝的事情威脅:“如今你老板一家子都死在這事情上頭了,你應(yīng)躲著才是,小心下一個被秦亞哲丟下樓的人輪到你!”
這才將唐暉的一腔仇恨嚇回去了。
“施二少這回玩笑開大了,弄死了不該死的人,還是一家子呢?!?/p>
因是第二次去,杜春曉已習(xí)慣了那股莫名其妙的異味,甚至偷偷喜歡上施常云臉上的菊狀紋路。他的氣定神閑與胸有成竹讓她無比敬佩,顯然這是一位正在運籌帷幄中的死刑犯,只坐在一間封閉的房間內(nèi),就能掀起外界一片腥風(fēng)血雨。這份“功力”與智慧,讓杜春曉對他有了詭異的迷戀。
如今他正坐于杜春曉對面,指尖還染有淺棕色的巧克力漿:“哎呀,杜小姐,我也沒想到秦亞哲會這么狠呀——”
“因為你原本想殺的人是唐暉,對不對?”
他頓了一下,遂舔舔指間的巧克力漿,笑了:“反正月老板都死了,唐暉死不死,已經(jīng)不重要了?!?/p>
“秦亞哲當(dāng)然知道你借刀殺人的詭計,不過他是個討厭受人擺布,且把尊嚴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人,所以他寧殺月竹風(fēng)全家,也不去動唐暉,這大抵也是給你的一個警告。”杜春曉越說越興奮,亦刻意隱去了她猜不透的那一塊。
“杜小姐,給我算個牌吧?!?/p>
“要算什么?”
“算我能不能活著離開這里。”
杜春曉將塔羅拿出來,放在極窄小的臟兮兮的臺面上,施常云探出頭來,問道:“要不要我來洗牌?”
杜春曉看著他艱難地將手指從欄桿縫里擠出來,搖頭道:“施少明知不用的。”
大阿爾克那陣擺開,過去牌:正位的戀人,意指一帆風(fēng)順,情路光明?,F(xiàn)狀牌:正位的力量與逆位的愚者。這局面令她倍感訝異,身陷囹圄的人居然境況是正面的!未來牌:正位的死神。
“如何?”施常云挑了挑眉。
“逃不出,死路一條?!彼v得斬釘截鐵,引來他好一陣爆笑。
“那麻煩杜小姐今后還在施某人墳上燒炷香?!?/p>
盡管施常云表情坦然,但她瞧得出他顫動的指節(jié)里隱藏的緊張。他們都是不喜歡受他人控制的人,卻享受控制別人心智的那一刻。
“高文和孟伯都死了,唐暉卻不死,小胡蝶還是找不到,秦爺早晚要讓你難過,而施少你卻還在負隅頑抗,何苦來呢?勿如把真相講出來,我也好替你了幾樁心愿。”
“你知道我有什么心愿?”
“不知道,但肯定不會是什么好的?!?/p>
“那你還愿意幫忙?”
“愿意,只要你告訴我一件事?!倍糯簳詫⑺郎衽迫M欄桿,施常云將牌捏住,兩人都不肯松手。
“什么事?”
“告訴我替高文擺平俄羅斯黑幫的那個人是誰?!?/p>
施常云露出豺狼般的表情,令杜春曉愛慕不已。這副教人心驚肉跳的面孔,十年前她曾在陰暗的切爾西區(qū)后街看到過,前邊是貴婦們身姿搖曳地步上馬車,后頭卻總有個孩子被壓在滿是灰土的墻上,褲子褪到腳踝處,凍得像發(fā)抖的雛鳥。而不遠處,總會有一個男人站在那里,等著收錢,他觀察“主顧”的眼神和施常云如出一轍。現(xiàn)在,杜春曉便是那心態(tài)扭曲的客人,正與魔鬼談一筆買賣。
“你是個不講誠信的女人,對吧?”
告知她答案后的施常云,突然問了一句。
“沒錯?!?/p>
杜春曉回頭看了一眼施少,飄然離去。
走到門口,她才重重吐了一口氣,因知道與魔鬼交易是容不得反悔的,他會在她還來不及退縮的時候就把她手中的籌碼拿得干干凈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