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倫作為一村之長(zhǎng),真有些犯難。自己家拜不拜“狐仙堂”?畢竟自己是一村之長(zhǎng),又是黨員干部,搞這種迷信活動(dòng)行不行?雖然近幾年來農(nóng)村啥“風(fēng)”都刮,信啥的都有,但這拜“狐仙堂”只在“土改”前有過,解放后基本沒出現(xiàn),他拿不定主意??勺约依锢掀藕团畠憾紓魃洗睡偛?,鬧起來雞飛狗跳的,家無寧日,如何受得了?他暗自思忖,這世道真有些怪,歷史有時(shí)驚人地相似,以不同方式重復(fù)同類事情。他記得小時(shí),庫倫一帶盛行喇嘛教,家家戶戶供奉佛像佛龕,長(zhǎng)明燈前香火繚繞,常年不斷;而“文革”中又普及“紅寶書”,家家戶戶敬奉領(lǐng)袖像,村村鎮(zhèn)鎮(zhèn)可見手捧“寶書”跳“忠”字舞的人群,還要早請(qǐng)示晚匯報(bào);今天,村子里又鬧開了普及“狐仙堂”,崇拜起另一種偶像,只要家有女人的百姓家,基本都在暗中搞起了“狐仙堂”,也沒做什么動(dòng)員和宣傳,推廣之迅速和全面令人慨嘆,令人哭笑不得,又令人狐疑不止。他胡大倫被搞糊涂了,不知信其好還是不信其好。
晚飯后,胡大倫走出家門,到村委會(huì)辦公室召集村干部開會(huì),專門研究一下婦女們患魔怔和村中鬧“狐仙堂”的現(xiàn)象。以他多年的當(dāng)干部經(jīng)驗(yàn),這是一種“動(dòng)向”,其背后似乎隱藏著什么。
暮色朦朧中,幾只烏鴉在老樹上呱叫,他恍惚瞧見有個(gè)人影從老鐵子家的院門閃了出來,走近一看是杜撇嘴兒。他忽然想起,聽說這女人沒犯過那病,瞧她那樣子挺精神的,屁股一撅一撅地走著,像是沒什么事。
“喲,大村長(zhǎng),這么忙著上哪兒去呀?”杜撇嘴兒老遠(yuǎn)熱乎地打招呼。
“我去開個(gè)會(huì),怎么,你在老鐵子家搞啥名堂呢?”
“喲,百姓串個(gè)門兒,你大村長(zhǎng)也過問?。俊倍牌沧靸浩仓鞙惤髠?,顯得神秘地說,“我呀,給老鐵子兒媳珊梅送秘方去了?!?
“送秘方?啥秘方?”胡大倫閃開臉,躲避著她滿嘴大蒜味,提高了聲音好奇地問。
“送……”杜撇嘴兒本想說懷孕秘方,可一想那是個(gè)騙人的“鬼方”,不可能糊弄住這位鬼精的胡大倫,于是改口說道,“是一服治病的方子唄……”
“治啥病的方子?”胡大倫追問。
“眼下村里流行啥病呢?”杜撇嘴兒靈機(jī)一動(dòng),隨口說出。
“那病你有秘方可治?”胡大倫頓生驚疑。
“這有啥稀奇,你不相信?你沒見姑奶奶我挺正常挺精神的,鬧過那病沒有?姑奶奶手上有破它的招兒!”杜撇嘴兒的嘴巴撇得老高老高,能拴住兩頭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