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風(fēng)雨之中,行得極慢,到了青姥山,天色已近傍晚。
雨霧籠罩著的青姥山,看上去格外朦朧輕靈,但是,白流霜卻不是來欣賞美景的,這雨,此時反倒成了最大的阻礙。馬車是不能上山的,她只能下車隨著輕衣、纖衣以及王府的侍衛(wèi)向山上走去。
雖說披了蓑衣,但那風(fēng)雨卻是一股腦地往身上鉆,不一會兒里面的衣衫已經(jīng)濕透了。路上泥濘難行,一雙鞋,早被泥水浸得沉甸甸濕淋淋。但是,白流霜還是在輕衣和纖衣的攙扶下,一步一步向山上艱難地爬去。
大雨中,山間清泉越發(fā)湍急迅猛,流瀉之勢,頗為驚心動魄。轉(zhuǎn)過四十九盤青石盤山道,終于到了隱在幻月湖后面的幻月庵。
庵口,站著一名侍衛(wèi),樣子非常焦急,似乎已經(jīng)等了許久,看到她們,焦急地迎上來道:“王妃,王爺在那邊林子里?!?/p>
白流霜順著他的指點(diǎn),瞧見湖邊一片黑壓壓的林子。她隨著那名侍衛(wèi)走到林邊,便看到張佐、李佑垂頭喪氣地站在林邊,他們身邊,十幾名侍衛(wèi)靠著樹干坐著,不是掛著胳膊,就是敷著腿,看樣子都是受了傷。
張佐、李佑看到白流霜,好似見到了救星一般,眸中閃過一絲欣喜,迎上來施禮道:“王妃,您快去勸勸王爺吧!”他們已儼然將白流霜當(dāng)做了王府女主人。
白流霜隨著李佑緩步向林中走去,此時雨勢有些小了,天色比方才要亮堂一些。隱約看到林中一座孤墳,墳前跪著一個孤傲的身影。
他靜靜地跪在那里,背影是那樣蕭條而凄愴。一襲白衣早已污濁不堪,黑發(fā)盡濕。
“王爺,王妃……”李佑剛開口,百里寒便回身一掌劈來,帶著寒冽的怒氣。李佑被掌力推得后退幾步,嘴角流出一抹血。白流霜終于知道外面那些侍衛(wèi)的傷是怎么來的了,敢情都是百里寒泄氣所致。
“出去!”百里寒依然背對著他們,聲音里透著一股肅殺的冷氣。
“王爺,你這是做什么?”白流霜忽然冷聲開口。
在路上,她已經(jīng)從輕衣和纖衣口中得知,百里寒的生母沈皇后生前因不滿皇上對鄭貴妃的寵愛,到青姥山的幻月庵中帶發(fā)修行,卻不想在此遭到了刺殺,中毒身亡。當(dāng)時百里寒只有十四五歲,趕到這里時,沈皇后已經(jīng)命在旦夕。他卻眼睜睜地看著無能為力,只恨自己為何不早點(diǎn)趕過來。
因沈皇后生前最愛這片幻月湖,但死后卻不能葬在此處,只能葬在皇陵之中。百里寒便將沈皇后生前穿過的衣衫埋到了幻月湖湖邊的林子里,就是眼前的衣冠冢。百里寒如今的傷痛,怕不僅僅是喪母之痛,更多的應(yīng)該是深入骨髓的自責(zé),自責(zé)他來晚了一步。
百里寒聽到白流霜的聲音,驀然回首望來,一雙冷眸中滿是傷痛和絕望。他忽然站起身來,一步步向白流霜走了過來。
此時此刻,他似乎又成了七年前那個破水而出的少年,黑發(fā)滴著水,凌亂地披散在額前,只露出那雙幽寒的眸,直直地盯著她,亮如星辰,寒如冰雪。
“誰讓你來的,我的母后已經(jīng)死了,你難道還要來害她?”
他的話有些不對頭,白流霜心中一驚,瞧見他充血的雙眸,他怕是把她當(dāng)做了別人。來不及躲閃,他的手已經(jīng)緊緊地勒住了她的咽喉,緩緩收緊。
呼吸乍然凝滯,白流霜一雙清澈的眸,緊緊地盯著他,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周遭響起侍衛(wèi)們的驚叫,然而,似乎都不能喚醒意識迷糊的百里寒。輕衣、纖衣齊齊向百里寒襲來,卻被百里寒一只手擋了回去,雙雙摔倒在地。
雨冷冷地下著,風(fēng)凄愴地刮著。視線有些模糊,幾乎看不清眼前這張臉。這個她一直眷戀的人,正在奪去她的命。
不!她不甘心,她不能就這樣枉死,做了別人的替死鬼。
白流霜的手,無意識地摸索著,竟然抓住了隨身攜帶的藥囊。摸出一只金針,毫不猶豫地沖著百里寒的虎口扎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