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也痛快,說:“好,好,我喝。”
方圓這才抬頭,看向蘇南,正好蘇南也望向她,兩人目光碰上,他又若無其事的轉(zhuǎn)頭和別人說話去了,她卻再沒了胃口。
原來,這個才是他當(dāng)年一直找不到工作的原因。
想起蘇南剛畢業(yè)的時候,在中建X局實習(xí),那時候他還滿懷著信心,白天上工地累個半死,晚上回來洗了澡就埋頭畫設(shè)計稿,不止一次地對她說,要盡快考到全國注冊造價師和一級建筑師的資格,這樣母親才不會看他不順眼。
七八月份那么熱的天,兩人窩在他的小屋子里看書,窗機(jī)“嗡嗡嗡”的響,屋里還算涼快,她趴在書桌上,蘇南席地而坐在茶幾旁,她看著看著就抱著書從凳子上滑下去溜到了他懷里,蘇南摟著她,先還能把持一會兒,要不了多久就俯下臉來吻住了她。
到后來他的希望一個個落空,她再讓他試著找別的工作的時候,他就沉默不語。
她以為他是屢屢碰壁喪失了信心,卻不知道是因為他爺爺在阻撓他。
而這些,蘇南從來沒對她說過。她忽然覺得可笑,兩個蘇南,過去的和現(xiàn)在的,都是她不認(rèn)識的。
她起身走出了包間,沒有人覺得異常,都知道她是去洗手間。她沿著走廊慢慢走,兩旁橘色的燈,逶迤著向前延伸,她剛要轉(zhuǎn)彎,聽見有人叫她:“圓圓?!?/p>
她腳步一頓,喊她的人已到了她身后,她緩緩轉(zhuǎn)過身。
站在她面前的男人雖已年過五十,但依然風(fēng)度翩翩,與許多年前相比,他的兩鬢上染了些微霜,但也更襯得他老成持重,有種威儀。
見她不開口,來人說道:“這么多年沒見爸爸了,見了不喊我一聲嗎?”
她不作聲,自稱爸爸的人嘆了口氣,“圓圓!”
她面無表情,轉(zhuǎn)身欲走,鄭利民喊道:“圓圓!你真的不認(rèn)爸爸了?”
方圓轉(zhuǎn)過身,“從十歲開始,我就沒有爸爸了,鄭廳長,你不會不記得了吧。”
“圓圓!”
“我姓方,叫方圓,請叫我全名?!?/p>
“圓圓!非要和爸爸這樣說話嗎?你還是這樣恨爸爸。”
她看著眼前神色氣惱,臉上露出受傷表情的男人,再沒有說話。但她也不準(zhǔn)備緩和自己的臉色。
鄭利民看著女兒倔強(qiáng)的臉,知道無可挽回,只能嘆一口氣,問道:“你和你媽媽這幾年過得好不好?你們搬家以后,我就沒有了你們的地址,不知道你們過得怎么樣?!?/p>
她想忍的,但是沒能忍住。
“你要真的想找,難道會找不到?”她譏諷的反詰。
那么多以前的熟人,總有一兩個知道她和母親搬去了哪里,他只要用心打聽一下,怎么會找不到她們。
鄭利民臉上顯出尷尬的神情,這與他儀表不凡的樣子極不相稱,方圓看在眼里,只覺得刺目又刺心,她寧肯不遇見父親,倒反能騙自己父親是真的找不到她們了。
不想再看下去,她轉(zhuǎn)身欲走,鄭利民又一次叫住了她,“圓圓,給爸爸留一個電話號碼,以后我可以和你聯(lián)系一下?!?/p>
她望著父親。有多愛就有多恨,她不想給他贖罪的機(jī)會,一點(diǎn)也不,她也要讓自己變成父親心頭的一根刺,就像他一樣,深深地扎在她和母親的心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