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用力愛,一次足矣生死
之后的歲月里,每遇前路艱難,慶娣無不自然想起“縱浪大化,不喜不懼”這句話來。
姜尚堯的否極泰來就是實證。
地礦局勘察院最終的評估報告,望南鄉(xiāng)周村的那個礦確實藏有豐富的無煙煤,而且含硫量極低。只是煤層在數百米下,設備投資是個問題。姜尚堯拿著報告,借著德叔的關系,幾經努力,終于從銀行貸出一筆巨款。
周村煤礦一井道在五月中放了井下的第一眼炮。那一天,連德叔也從聞山趕來相賀。姜尚堯搞了個簡單的剪彩儀式,鄉(xiāng)干部和村干部被他推上臺,模仿電視新聞,讓小干部們過足了官癮。開銷不大,賺足人心。德叔在臺下頻頻點頭,不掩贊許。
慶娣和大嬸們在廚房里忙活了大半個下午,到了晚上才看見姜尚堯。
姜尚堯幾乎一天泡在井下,面孔黝黑,衣服已經辨不出本來顏色。慶娣一手高舉水管,一手拿著肥皂盒,他就著水洗干凈臉和脖子。有工人也來洗手準備開飯,他大多能叫出名字,有說有笑,很是融洽。
慶娣滿臉喜悅,見他應付著洗手,不禁又板起臉,“指甲縫!這個懶可不能偷,別到時候和我舅舅一樣,指甲縫里的黑印除了用硫酸沒別的東西能洗凈?!?/p>
他呵呵一笑,仔細挨個搓洗,完事舉起手給她檢查,“過關了?”
就有大嬸抱著偌大一個鋁盆的菜出來,打趣說:“姜礦長,我們沈老師可是仔細人,不收拾干凈可不給吃飯?!?/p>
他偷眼看去,慶娣早轉過身子,只看得見黑發(fā)下半個粉紅的小耳垂。姜尚堯走近前幫她擰上水龍頭,指尖相觸,她跟被蜜蜂蟄了似的,倏地收回去。
“走,去吃飯。黑子也快到了?!?/p>
礦場附近的山丘下蓋起了兩排簡易房子,一排是礦工們的宿舍和大廚房,一排小二樓是辦公室。黑子下了班就開車過來了,同行的除了占了干股的梁隊,還有送了德叔回聞山又折返的光耀,加上老凌,以及另外一個副礦長,一桌子男人,都是愛喝酒的。
黑子一看屋角的兩箱杏花老窖,頓時不樂意了,“老凌,來幫個忙。我車后座有一箱五糧液。就知道石頭摳門,發(fā)財了還給哥哥喝這個?!?/p>
姜尚堯笑吟吟的,也不理黑子的排揎,倒是老凌開了辦公桌下的小柜門,說:“瞅瞅這是啥,早準備好了?!?/p>
黑子一看滿滿一柜子茅臺,立即轉怒為喜,“哎喲喂,親娘??!這可是好東西,今天敞開了肚皮喝個夠本才成?!?/p>
光耀笑罵:“你這酒蟲子!”
外號叫“老娘”的梁隊逗趣,“喊娘也沒用,我這兒只有黃湯馬尿,你喜歡我給你尿一壺?”
一屋子人哄然大笑。
慶娣雖說習慣了這些粗漢子的玩笑話,可還是有些坐不住,和姜尚堯打了個招呼,自己溜回廚房幫忙。
這一頓酒從暮色初降,一直喝到月上樹梢頭。廚房里幫工的嬸子們早已散去,慶娣聽了聽后面屋里喝鬧的聲響漸漸低沉,心想酒后他最愛的是吃碗煮得爛爛的酸辣面條,既養(yǎng)胃又醒酒,立馬就忙活起來。
捧了一鍋面走到房門口,里面似乎傳來男人的低泣,慶娣一慌,停了腳。
細細聆聽,又不像姜尚堯的聲音。里面那人想是喝得多了,口齒不清地說,“哥哥我對不住你,對不住雁子。兄弟,以后哥哥就是你孫子,你就是我爺爺,我給你賠一輩子罪。是我沒護好你,沒護好雁子,”黑子嗚嗚地哭著說,“雁子那么好的姑娘……”
“黑子,”是姜尚堯在低聲勸慰,“和你沒關系,你什么都不知道。”
“媽的,我就是恨這個!我若是知道,哪會讓你們這樣?就算你進去了,我也能照應雁子保全她……魏懷源個狗日的,老子每回見著都想捅他幾百個窟窿……”
“黑子,不能這樣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