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3)

家國 作者:肖仁福


想起那五萬元美鈔,至今柳居山還有些后悔。五萬美元可是三十多萬元人民幣,萬一哪天錢小鵬出點兒什么事,供出這筆錢,自己這輩子就完了。也許五萬美元確實算不上什么,這個數(shù)也算什么的話,紀檢、監(jiān)察部門還能消停?有個公開的內部秘密,市縣主要領導收個三五十萬元什么的,穿幫后只要交了錢,態(tài)度也誠懇,有關部門出于愛護干部的好心,得饒人處且饒人,都不會往死里追究。不過若有人盯住你,故意搞你的名堂,則另當別論。這時別說三五十萬元,就是三五萬元甚至更小的數(shù)字,也可以把你整得死去活來。

還是找個時間,把錢退給錢小鵬。這樣想著,柳居山朝錢小鵬看看,他正招呼服務員開酒,而后轉過身來請楊勁松幾位上桌。大家坐好,錢小鵬又請楊勁松發(fā)話。楊勁松舉起杯子,朝大家揚揚,說:“大家辛苦了,齊喝了這杯!”帶頭干掉。眾人響應著喝光杯中酒,拿過筷子,伸向前面的碟子。

酒喝得差不多的時候,錢小鵬從包里拿出一沓紅包,沿著桌子,給在座各位發(fā)起來,說是誤餐費。各位都說錢老板太周到,請了工作餐,還發(fā)誤餐費,也不客氣,接住紅包,用手捏捏,再塞進衣袋里。各位都已發(fā)到,錢小鵬才來到楊勁松面前,雙手遞上紅包。這也是規(guī)矩,敬酒先敬席上最大的領導,工作餐嘛,領導得帶頭工作,發(fā)紅包卻得反著來,最后發(fā)給領導,顯得領導工作在前、享受在后。

大家都拿了紅包,領導不拿,豈不叫大家難堪?楊勁松接住紅包,看看在座各位,問:“都拿著沒有?”大家說:“都拿著了,請領導放心。”楊勁松說:“都拿著就好。”把紅包放進身后的包里。他又對林局長說:“錢老板對咱儒州的經(jīng)濟建設功莫大焉,現(xiàn)在又是儒州廣場的主要開發(fā)商,林局長可要支持他喲?!?/p>

也許是工作餐和紅包的作用,林局長顯得很干脆,表示一定支持錢老板。易曉宏趁機過來給林局長敬酒,順便拿出協(xié)議,遞上水筆。林局長沒再猶豫,痛痛快快簽了字。易曉宏收下協(xié)議,又敬林局長一杯。

走出酒店,各位握手道別。柳居山上了楊勁松的車,說:“好久沒密切聯(lián)系領導了,今天密切一回。”楊勁松說:“已密切了大半天,還沒密切夠?”

楊勁松知道柳居山有事,因司機在車上,不好開口,就帶他去了辦公室。關上門,楊勁松就直接問道:“有什么好事?”柳居山說了有人舉報投資公司的事,問楊勁松知不知情。楊勁松皺皺眉頭,說:“居山啊,要干事業(yè),就要有抗干擾的能力。這明顯是有人見你干了些像模像樣的事情,心生忌妒,有意刁難,企圖拖住你,要你放不開手腳,什么事都做不成。這種事我見得多了,我就是被人家不斷舉報,一路走到常務副市長位置上的。不要怕,也別理睬他們,他們舉報他們的,咱該干嗎還干嗎。為儒州人民謀事業(yè),錯不到哪里去?!?/p>

聽楊勁松這么一說,柳居山心里穩(wěn)當多了。樹大招風,這幾年你和楊勁松風風火火,又是修路,又是造橋,又是舊城改建,一件又一件大事擺在這里,要人家心里舒舒坦坦的,心平氣順,還真不容易。有句話說“無人忌妒是庸才”,從某種意義上說,有人忌妒也不是壞事,有人忌妒是因為你不同凡響,沒人忌妒才悲哀呢,說明你無足輕重。

為給柳居山打氣,楊勁松又說:“鳳凰大橋馬上就要通車了,廣場擴建工程也該破土動工了,可以利用這兩件大事造造勢,進一步擴大一下投資公司的影響。你們作好充分準備,把通車和動工兩個儀式搞得火爆點,到時多喊幾家媒體到場,我也請鳴高書記出出面,為咱們撐撐腰,氣死那些無事生非的家伙?!?/p>

領導這么支持你,你還顧忌什么呢?柳居山備受鼓舞。官場多“官圓”,像楊勁松這樣敢作敢為的領導還真不多見。做事確實能贏得政聲,引起上面的注意,為進步打下一定基礎??勺鍪戮偷门c錢打交道,要抗拒誘惑,處理復雜的人際關系,弄不好就惹火燒身。楊勁松的過人之處就是處變不驚,一心盯著目標不放松。他也是盧至誠任市委副書記時起用的人。盧至誠是個以事業(yè)為重的領導,他用的人包括配的秘書,都是能干事肯干事的人。正由于都是盧至誠的人,又有些能力,在柳居山?jīng)]能順利轉正當上縣長時,楊勁松才把他要回市里,做了發(fā)改委副主任兼投資公司總經(jīng)理,兩人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一口氣修通六車道的儒鳳大道,又接下鳳凰大橋等工程,把事業(yè)干得風生水起。

丟下心頭的包袱,柳居山頓覺天寬地闊,回家的路上還哼起了小調。作為公司老總,心里裝的事多,就是坐在車上,柳居山也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很難見他這么開心。司機覺得奇怪,從后視鏡里瞥一眼柳居山,不出聲,也不知柳總碰到了什么美事,這么開心。打開家門,錢小鶴正在看電視,頭也不回地問:“回來啦?”柳居山說:“回來啦?!睋Q上鞋子,推開小屋,看看專心做作業(yè)的丹丹,輕輕拉上門,挨著錢小鶴坐下。錢小鶴說:“今晚回得蠻早嘛。”柳居山說:“今晚錢小鵬請客,吃過飯,跟楊勁松扯了一下工作就直接回了家?!卞X小鶴嗯一聲,問:“小鵬還好吧?”

一聽錢小鶴小鵬小鵬的,柳居山心里就有些不快。又不是你親弟弟,犯得著這么肉麻嗎?卻又不好太計較,跟女人計較這些,顯得沒度量。

這時錢小鶴的手機響起來。聽她說話的口氣,好像是錢小鷗的鄰居打來的。錢小鷗是錢小鶴的姐姐,長得不比錢小鶴差,在一所小學當老師,業(yè)余拉點保險業(yè)務,賺幾個小錢。丈夫黎進步早年在市農資公司做小頭目,后來公司垮掉,自己做生意沒做出名堂,一頭栽進酒壇子里,成天醉醺醺的,不是乒乒乓乓把家具摔得滿天飛,就是拿老婆和女兒欣欣當沙袋練拳。久而久之,錢小鷗脾氣越來越暴躁,碰上黎進步在家里發(fā)酒瘋,就跟他對打,經(jīng)常打得鼻青臉腫,再夫妻雙雙去醫(yī)院包扎。待傷口好得差不多,又投入新一輪對打,打完再上醫(yī)院,傷好后再打。鄰居怕出人命,跑去勸架,勸又勸不住,就打電話給錢小鶴,要她去救苦救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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