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倆重新回到客廳時,錢小鷗已換上干爽衣服。三人要動身了,錢小鷗一眼瞥見沙發(fā)上的黎進步,又猶豫起來。夫妻倆只好半推半搡,將錢小鷗擁出屋子。柳居山走在后面,出門后反身關(guān)門時,見沙發(fā)上黎進步不死不活的樣子,心里又來了氣,幾步過去,端過錢小鷗坐過的水盆,嘩啦一聲把水全潑到黎進步身上,說:“你也嘗嘗冷水的滋味?!?/p>
盆大水多,黎進步頓時從頭至腳濕了個透,落湯雞似的??伤麤]任何動靜,可能早失去了知覺,感覺不出這冷水的刺激。錢小鷗在門口將柳居山的動作看個清楚,有些心疼地說:“居山這樣不好,要把他凍死的。”
女人就這么賤!柳居山關(guān)門出來,對錢小鷗說:“你這么心疼他,他幾時心疼過你?你在盆里坐到天亮,看他會不會理睬你!”錢小鷗沒聲了,上車隨柳居山夫婦到了市委大院。進屋后,錢小鶴讓姐姐洗個熱水澡,又給她煮了碗姜湯,說:“祛祛寒就會沒事的?!?/p>
經(jīng)過這么一折騰,已到凌晨一點。錢小鶴將姐姐安頓到客房睡下,才回了自己這邊的大臥室。柳居山說:“客廳門打過倒鎖沒有?”錢小鶴說:“打過了?!绷由秸f:“鑰匙呢?”錢小鶴說:“在客廳里?!绷由秸f:“拿到咱們房里來?!卞X小鶴說:“你要干什么?”柳居山說:“半夜錢小鷗開門走掉,怎么去追她?”
錢小鶴只得出去把鑰匙拿了進來。
睡下沒兩個小時,果然外面客廳有了響動。錢小鶴心里掛念著姐姐,睡得不怎么沉,被響聲驚醒過來。丹丹沒有起夜的習慣,自然是錢小鷗無疑。可能是沒法把門打開,錢小鷗在門上摸索一陣兒,又回了臥室,沒多久她又到了客廳,再去弄緊閉的門。實在沒法弄開,只好來敲大臥室門,輕聲喊道:“小鶴小鶴,你起來一下。”
錢小鶴不答理錢小鷗,任憑她在外面喊叫。裝睡的人喊不醒,錢小鷗干脆推開門,摸黑來到大床前,手搖錢小鶴,央求道:“小鶴你開開門吧。”卻搖錯了對象,搖到了柳居山身上。柳居山說:“大姐你干啥,還讓不讓人睡覺?”
錢小鷗嚇了一跳,忙跑到大床另一邊去推錢小鶴。錢小鶴沒法再裝睡,不耐煩道:“姐姐鬧什么鬧嘛。”錢小鷗說:“我放不下你姐夫,想回去看看?!卞X小鶴說:“黎進步命大,死不了的?!卞X小鷗說:“萬一他有個三長兩短呢?那盆水好冷的,我怕他吃不消?!?/p>
柳居山一下坐起來,說:“大姐你也真是的,那盆冷水黎進步吃不消,你就吃得消是不是?你覺得不過癮,我家里也有的是冷水,我給你打一盆,你坐到里面去,我和錢小鶴保證再不會把你拖出來?!卞X小鶴也說:“姐,你為啥就這么在意黎進步?難道沒有他,你就沒法活在這個世上?你對他這么用情用意,是否考慮過,他對你到底還有半點兒情分沒有?你這么做又有什么意義呢?”
聽了這話錢小鷗只好出了門,嘴里嘀咕道:“我沒考慮過什么情分,什么意義,我是怕欣欣成了沒爸的女兒,結(jié)婚時拜父母都拜不全。”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夫婦倆穿衣下地,來到客廳,發(fā)現(xiàn)錢小鷗蜷曲在沙發(fā)里,才意識到昨晚她再沒回過臥室,一直守在這里,只等他倆起來好早些走人。沒法子,柳居山只得去送錢小鷗,留下錢小鶴給丹丹準備早餐。
來到錢小鷗家里,見黎進步仍張著空洞的嘴巴,一動不動僵在沙發(fā)上,保持著他們走時那個姿勢。他頭發(fā)和衣服還是濕的,地上汪著一攤水,泛著冷冷的青光。望著黎進步紙一樣蒼白的臉,柳居山真擔心他已經(jīng)死了。是你潑的那盆水,他真的死了,你豈不成了殺人犯?過去探探黎進步的鼻孔,幸好還有氣息,又摸摸他的額頭,竟像出爐的鐵一樣燙手。
見黎進步的樣子難看,錢小鷗待了片刻,突然撲上前抱住黎進步,放聲大哭起來:“黎進步你不能死,你不能死?。∧闼懒?,我怎么辦??!”
柳居山覺得好笑,黎進步死了你就有清爽日子過了,還哭什么?應(yīng)該笑才是。也是怕出人命,柳居山掏出手機打了120。
趕到附近的第二人民醫(yī)院,作了一番檢查,黎進步并無生命之虞,只是高燒四十攝氏度,燒得他神志不清,也不知是酒精的作用還是柳居山那盆冷水造成的。打了兩天吊針,高燒退去,人也漸漸清醒過來。意外的是這次連續(xù)高燒,竟將黎進步的酒癮燒掉,他從此變得規(guī)矩起來,不再天天酗酒到處發(fā)瘋,在家里也待得下去了。
黎欣欣也不知從哪里冒了出來。只有她一個人,沒見那個小伙子,肚子也癟了下去,平復如常。經(jīng)不住錢小鷗追問,欣欣交代說,兩人在外面混了幾天,很快花光了手上的錢,一時找不到工作,自來水又當不得飯,兩人開始相互抱怨,直至大打出手,小伙子一腳踢在欣欣的肚子上,把小孩兒給踢了下來。欣欣沒法原諒對方,一個人爬上火車,逃票回了儒州。
錢小鷗心疼不已,趕緊上街買回土雞,和紅棗、天麻、枸杞一起蒸了給欣欣補身子。她還安慰欣欣,分手也好,嫁給一個農(nóng)村窮小子,一輩子也別想翻身得解放。又拉著欣欣到城建投資公司來見柳居山,向他承認錯誤,懇求他向俞總說情,恢復欣欣的工作。
柳居山冷著臉,沒有任何表示。錢小鷗不可能拿把起子撬開他的嘴巴,只好出門打錢小鶴的電話,要她幫著跟妹夫說說好話,自己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沒管好女兒,以后一定悔過自新,痛改前非,把欣欣教育好,爭取做個對社會有用的人。錢小鶴只好來纏柳居山,“姐姐也不容易,嫁給黎進步那樣的人渣,女兒又不聽話,才搞得焦頭爛額。這幾年她老得好快,四十來歲的人,像個五十多歲的老太太,過去她也是美人一個,回頭率高得很?!?/p>
自己的老婆求情,柳居山還能說什么?第二天打了俞總的電話,俞總有話在先,自然沒說的,要欣欣去上班就是。柳居山又打錢小鷗的電話,轉(zhuǎn)達俞總的意思,麻煩欣欣快去上班。錢小鷗聽得出“麻煩”二字的輕重,說一定叮囑欣欣,好好珍惜這份失而復得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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