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當(dāng)初給他一個死水塘的名字,也許就能讓他留在我身邊。但我給了他一條河流的名字,河水一漲潮,他就溜走了。那年約旦三歲,我?guī)ヒ娏藗€稀罕物,從此便落下了讓我失敗的根由。當(dāng)時有傳聞?wù)f有一個叫托馬斯·約翰遜的人帶回了一種全英格蘭從來沒有見識過的水果。這個托馬斯,盡管他已死了二十年,是個販賣草藥的醫(yī)生,但我得說他的本事肯定不止這些。當(dāng)女人們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上異常臃腫又沒來月經(jīng)時,她們就會獨(dú)自提著燈籠去找這個約翰遜。從他那兒出來后,她們的身體平坦了,臉上掛著微笑,說是給用了槲寄生、貓薄荷那些草藥,但我覺得他是把那東西吸出來送給魔鬼了。
不過呢,既然是大白天,又有一群看熱鬧的人,就當(dāng)是去看狗斗熊的把戲好了。我拿一條狗鏈牽著約旦,推開那些蠢貨和下作貨,擠到了最前排。約翰遜正在那兒準(zhǔn)備向前來參觀的人收費(fèi)。
我把約旦舉起來,告訴約翰遜如果他不快點(diǎn)兒揭開那塊破布讓我們看看那稀罕物,我就會把他的臉摁到我的大奶里,使勁摁,摁到他窒息,摁到他后悔吃過他娘的奶。
他嘀咕著,從腦袋后面拿出一個彩色罐子。我想,他不會在我面前放出一個舌頭分叉、卵蛋像寶石一樣的精靈吧,于是我抓住他,按到我的裙子里頭。他很快就又是咳嗽又是哭喊起來,要知道我已有五年沒有換過裙子了。
“那好,”我邊說邊把他像只黃鼠狼一樣提起來,“你說的稀罕物在哪兒?”
“上帝保佑我!”他哭喊道,“尊敬的女士您先讓我回回神兒!”
但我才不信他那一套,我自己把布給掀開了。我敢發(fā)誓那東西根本就是東方人的下體。又黃又青又長。
“夫人,那是香蕉?!蹦窍铝髋咦诱f。
香蕉?看在上帝的份兒上,香蕉是什么?
“天堂里肯定不長這玩意兒?!蔽艺f。
“事實上它就是從天堂里長出來的,夫人?!彼f。他的臉腫腫的,像是一條有毒的眼鏡蛇?!斑@種水果來自百慕大群島,那兒離天堂很近,您可永遠(yuǎn)都到不了離天堂那么近的地方!”
他把它舉過頭頂,圍觀的人群沒見過那玩意兒,大笑著,彼此輕推手肘,詢問是哪個破落戶窮得要把命根子給賣了。
“這要不是涂了顏料,就是感染了疾病,”我說,“世上哪有這種顏色的東西?!?/p>
約翰遜扯著喉嚨大叫,試圖蓋過人群的嘈雜聲……
“它可不是哪個倒霉蛋的耙子!是樹上結(jié)的果子!剝開皮就可以吃了!”
這時大家都吐了。沒有一個正經(jīng)女人會把那話兒放進(jìn)嘴里,而對一個男人,則是食人族的行徑。這些年來,我們不進(jìn)教堂、不接受基督鮮血的洗禮,難道就是為了像異教徒那樣吃我們自己?
我拉起狗鏈子準(zhǔn)備把約旦帶走,但拉到手里的卻只有一條狗鏈子。人群里到處都是赤腳、破爛襪子,和一個紳士的皮帶。我扎進(jìn)人群中四處找他,但他不見了。我的孩子不見了。我像牲口一樣嗥叫著,如果不是有個下流胚子擰著我耳朵往約翰遜那邪乎的桌子下面看,我將會一直嗥叫下去。
我看見約旦呆呆地站在那兒一動不動。他站著,舉起雙手,凝視約翰遜頭上的那支香蕉。我將自己的頭貼著他的頭,順著他的目光望去。我看見深藍(lán)的水拍打著灰白的岸,枝葉綠意盎然的樹木,帶有嘉年華彩紋的鳥兒和一個纏著腰布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