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有緣千里

又翻過一道嶺，看見一片高粱地，隱約可聽到幾聲犬吠。方德成站到高處，手搭涼棚向遠(yuǎn)處望去，前面大約幾十里外有一條江，方德成不知那是什么江，只見那江水像一條白絹靜靜地閃著銀光，岸邊山峰陡峭，樹木蒼翠。

方德成往近處看，田壟邊有幾十戶人家，就在一里開外。不過此處極難走，方德成一只手臂摟緊那棵大人參，另一只手臂分開樹木雜草，在前面開路，走幾步便召喚一下兩個孩子。他用身體擋住一些帶刺的灌木，讓孩子們邁過去他才走。晌午時分，他們終于來到這座小村子里的一戶人家門口。這是一個土墻土房的人家，大門用木頭釘?shù)?，一條大黑狗俯臥在門內(nèi)，此時爬起來汪汪大叫。主人從屋子里出來，探著身子，向門口張望。

這個男主人個子不高，又黑又瘦，五十多歲的樣子，穿著黑褂子和黑色布褲。他一邊吆喝那條狗一邊問道：“過路的？”方德成趕忙答應(yīng)著。主人說，“沒事沒事，進(jìn)來吧！聽口音不是本地人吧？”

方德成說：“是啊！山東過來的?！?/p>

正說著，大黑狗撲向四萬，方德成急忙護(hù)在孩子前面。主人大喝一聲，大黑狗趴下不動了。

貴花嚇哭了，四萬也渾身發(fā)抖。主人把狗拴了起來。此時他的老婆從屋子里出來了，她走路很困難，說起話來卻讓方德成頓感親切：“大兄弟走了幾千里路吧？快進(jìn)屋坐吧！”

那男主人給孩子舀了一瓢水來，貴花和四萬咕咚咕咚喝著。婦人瞅瞅兩個孩子，說道：“多可憐哪！怎么他娘沒一道過來呢？”方德成輕描淡寫道：“他娘路上走了?！眿D人又是一陣嘆息，說道：“這么小的孩子就沒了娘，唉！”

方德成這才開門見山，說道：“大姐，俺聽您口音也是山東人吧？”婦人道：“俺是山東曹縣的。災(zāi)荒不斷，多少人奔關(guān)東來啊！不走就得等死，還不如闖出來，有點(diǎn)指望！”

方德成點(diǎn)頭。男主人見方德成懷里裹著的東西還開著花，很是奇怪，問道：“這是個啥東西??？”

方德成說：“山上挖的，碰巧啦！你們看看！”說著便解開衣袖，露出那棵像拳頭一般粗細(xì)的大人參。男主人驚呆了，他慢慢蹲下去，用手去摸，剛要伸手又縮回，嘖嘖贊嘆，說：“這東西恐怕有個幾百年了，說不定啊，一千年也擋不住哩！我過去在藥鋪?zhàn)訑[弄過這玩意兒，但沒見識過個頭這么大色澤這么好長相這么招人喜歡的寶貝！”

方德成問：“大哥，您過去開過藥店？”男主人說：“別叫我大哥，叫我老孫。”方德成憨厚一笑。

老孫說道：“過去啊，我在城里給一家藥店做賬房先生，藥店收藥，都經(jīng)我手。就是現(xiàn)在，我的兒子還在城里收這些東西。我呀，兩個兒子兩個閨女，有兒有女，老婆孩子熱炕頭！”說罷大笑。

婦人給貴花和四萬拿了些油餅，兩個孩子狼吞虎咽，實(shí)在是餓極了。婦人說：“慢著點(diǎn)，我今兒早上新烙的，走時我再給你們拿點(diǎn)。”

正說著話，從外面進(jìn)來一個細(xì)高個女孩，摟著老孫脖子道：“爹，誰來了？”老孫說：“瞧我這閨女，沒大沒小，都讓我慣壞了！那女孩一眼看見地上的人參，一步跳過來，大叫道：“這么大的人參！”她睜著水汪汪的大眼仔細(xì)地看著。

老孫說：“這是我小閨女，十三歲了，她姐姐比她長兩歲。她們姐倆經(jīng)常跟著大小子去收山貨，然后進(jìn)城往藥鋪?zhàn)铀?，她也就認(rèn)得人參這些東西，頑皮得很哪！”

方德成問：“看來你是識貨人，你說它能值個啥價錢？”

老孫摸摸胡須眨巴著眼睛說：“你想賣它？”

方德成把如何知道于家窩棚這塊好地的經(jīng)過和眼下的打算講了一遍，老孫驚訝地看著他。方德成的四方大臉、粗重眉毛和渾身上下的精氣神讓他認(rèn)識到方德成是個人物，并非凡夫。方德成總有貴人相助，又總能逢兇化吉，還如此堅(jiān)韌、樂觀，這讓老孫多少刮目相看，也油然而生一種敬佩和好感。方德成把另外幾個孩子的情況也講了講，老孫點(diǎn)頭道：“多子多福啊！”

方德成說：“老孫，我剛來，什么都不知道，你能給我指點(diǎn)一二嗎？”

老孫說：“你這人吉人天相，有人緣，還有天緣，你所說的上坎兒方位的于家窩棚那地方我知道。其實(shí)地方真是好地方，就是原主人命太慘，大家伙都覺得去住啊去種地啊不怎么吉利，到現(xiàn)在還荒著呢！”

方德成說：“現(xiàn)在國不泰民不安，在哪里都一樣。我就看好那片地了，別人不種我種！”

老孫說：“說句老實(shí)話，那地方不安全！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