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學家從不同的角度去研究進化論,那我們應該如何去判斷呢?迪帕克稱他們?yōu)椴煌年嚑I,并且評論說,即使是這些進化論的支持者們內(nèi)部,不同陣營的觀點也相互沖突。這一論斷聽起來真的很嚇人,好像要把達爾文從科學圣壇的尊貴位置上拉下來。但其實這只是每個理論出現(xiàn)后的正??茖W討論。事實上,這也說明了科學與形而上學之間存在的一個巨大差異。在形而上學中,你可以接受任何具有吸引力的理論,但在科學領域,新的想法可以最終成為理論,就像地球是圓的這一例子,但能夠被稱為理論的新想法肯定是那些得到實證支持的觀點。說“自私基因不能被認為是可信的解釋”是一回事,但要證明這一說法的真?zhèn)螀s是另一回事。
那么科學上的“證明”指的是什么呢?你當然想要驗證對某一理論的推測,去搜集可以證明這一理論的證據(jù)。但這只是證明的開始。事實上,比搜集證據(jù)證明理論正確性更重要、更令科學家興奮的事情,就是找到證明某一理論推測錯誤性的證據(jù)。科學家就像惡魔的代言人,或者像你討厭的弟弟;他們質(zhì)疑每件事,總是想找到某個特殊情況,證明你是在誤導他。但這并不是科學的缺點;相反,這才是科學進步的原動力。因此,當科學家在尋找證據(jù)來證明一個理論時,他們其實是在尋找一個新的方法來挑戰(zhàn)這個理論。這甚至也會發(fā)生在像進化論這樣已經(jīng)非常完善的理論身上,但這不能被當成是進化論有問題的信號。
比如,牛頓的萬有引力定律準確地描述道,日常生活條件下,事物之間是因萬有引力而被連在一起的。但時至今日,實驗物理學家依然在對這一理論進行測試。盡管從牛頓提出這一定律后的近300多年中,還沒有一個人找到違反這一定律的情況,除非是像在第二章中描述的特殊條件下。那為何科學家們還要對這一定律如此吹毛求疵呢?因為自牛頓之后的這幾個世紀,我們只能證明牛頓萬有引力定律只適用于距離從千分之幾厘米到一光年的物體之間的吸引力,但最新的實驗方法可以讓科學家去測試,在更近或更遠的距離之間物體是否還會有引力。如果發(fā)現(xiàn)這一定律并不適合所有的距離,那將是一個具有深遠意義的重大發(fā)現(xiàn)。這就是科學的有效性,而不是暗示物理學家正在放棄這一理論。
但如果實驗確實未能證實某一理論又會怎樣呢?那就表明這一理論必須更改,但并不一定就意味著這一理論的基本原則都是錯誤的。地球圓形論就是一個簡單的例子??茖W家們后來發(fā)現(xiàn)地球并不是完美的圓形,隨著對地球形狀的深入研究,我們對這一理論的細節(jié)也作出了調(diào)整,但其核心觀點卻保留了下來——地球并不是平的。同樣,遺傳學也是從數(shù)十年前科學家們發(fā)現(xiàn)DNA后形成的簡單模式基礎上不斷完善的。盡管對理論的描述可以非常簡潔,但像電報式的內(nèi)容簡要經(jīng)常會掩蓋理論本身的復雜性,它既體現(xiàn)在理論設計的概念上,也體現(xiàn)在其應用過程中。而科學家的大部分工作就是深入了解理論的復雜之處,并隨著我們了解的深入對其不斷地進行調(diào)整或闡釋,就像我之前提到的例子一樣。
在批判達爾文的時候,迪帕克只關(guān)注到了與他人性化目標不相符的進化論的觀點,那就是他認為的達爾文理論無法解釋的現(xiàn)象:個體之間的合作,這似乎與適者生存的觀點相矛盾。我同意這是進化論面臨的巨大挑戰(zhàn),是需要得到合理解釋的部分。達爾文自己也曾寫道,“這似乎是我的理論面臨的最大問題了?!边_爾文相信答案在于群體利益,在這種情況下,自然選擇是在群體而非個體層面起作用了。當然原因可能還不只如此,但這確實是其中的一個答案,可以用于彌補進化論的某種缺陷,但這和所有理論的發(fā)展道路完全一樣,從地球圓形論到電磁學理論,再到催生眾多現(xiàn)代科技的量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