甡茂永接二連三丟了幾趟貨,很快常來的客商就不來了。文清韻翻看賬目,這一個月的生意比上個月減了三成還多。她心里急,派人把沈孝儒找來,一起商量看看有什么解決的辦法。
沈孝儒在茶館雅間里坐著聽書,面前擺著毛尖瓜子,臺上長著酒窩的小姑娘正在說《說岳全傳》。他聽得上癮,被伙計連拉帶拽地帶回來,先就惱了:"不就是丟了幾批貨嗎?你能不能不這么大驚小怪?我當天塌了呢。貨丟了,按規(guī)矩賠人家,這有什么難的?"
文清韻忍著氣說:"可是咱們的信譽怎么辦?這么下去,客人全跑光了,咱們就得關(guān)門!"
沈孝儒嗤地一聲笑了:"關(guān)門好啊,關(guān)門了我?guī)闳ヂ爼?,可比在這兒待著有趣多了。"
文清韻冷下臉,心里怨自己,早知道沈孝儒幫不上忙,還要把他拉進來。
其實甡茂永鬧成這樣,還有一個人比文清韻更著急,就是楊靖安。出事的幾批貨里都有他夾帶的私貨,如果沒人通風報信,怎么會這么巧?喬福年拿了銀票告假回家蓋房子,楊靖安派人去找,鄰居說他早就把老房子和幾畝地都轉(zhuǎn)手了,幾天前帶著一家人半夜走了,也沒說去哪兒,不過看樣子不會回來了。楊靖安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F(xiàn)在外頭等著收貨的下家已經(jīng)炸了鍋,上海的楚老板是走私鴉片的源頭,原諒了他一次,現(xiàn)在覺得他在搗鬼,放出話來,那么上好的云土,不給出個交代,他的小命就保不住了。楚老板是什么人?連洋人都要敬他三分,別說他楊靖安,就是沈云沛也得罪不起。
不管各自目的為何,文清韻和楊靖安表面上是盡棄前嫌坐到了一處。"大少奶奶怎么看?"楊靖安問。
文清韻說:"這是青幫做的。"
楊靖安心里也是如此懷疑,不過見文清韻如此篤定,還是吃了一驚:"何以見得?"
"自從第一次出事之后,我已經(jīng)加派了人手,還特意要青幫多增加護衛(wèi),每次的路線和目的地都是在臨出發(fā)前由我親自交出去的,絕不會走漏風聲,只有青幫有下手的機會,或者是他們通知了外面人來打劫,里應外合。"
楊靖安皺起眉:"照您的意思,青幫是在監(jiān)守自盜?"
文清韻點點頭:"有一件事我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不管是青幫還是其他人,如果想要劫貨,總該找些值錢的東西吧?為什么要找那些亂七八糟的下手?難不成那些貨里還有其他問題?"
楊靖安端起茶杯,剛碰到嘴唇又放下,心里已經(jīng)轉(zhuǎn)了一圈,故意問:"是誰負責裝貨的?"
"我問過伙計,這幾批貨最后的封裝都是喬掌柜親自做的。"文清韻恍然,"你是說他有問題?"
兩個人正研究著,米福在門外說:"大少奶奶,青幫侯堂主到了。"
"楊掌柜,"侯堂主聲音洪亮,人也大咧咧,叫慣了楊靖安的老稱呼,一時改不過來,"我們柳幫主說了,出事了就該負責,我們青幫不如你們沈家有錢,但也不會讓人笑話,挑出什么理來。這是我們該賠付的一半,請您過目。"
楊靖安接過來:"侯堂主,這銀子是小事,不過我們倒還有件事請教……"
"楊掌柜請講。"
文清韻見楊靖安一直看她,便知道這得罪人的事兒要她出頭了,微微一笑道:"侯堂主,按說我們甡茂永和青幫也合作有些年頭了,貴幫的實力我們是清楚的,怎么今年突然發(fā)生了這很多的事?"
侯堂主眼睛瞪起來,冷笑說:"大少奶奶的意思是我們青幫的錯嘍?"
"侯堂主誤會了,我只是想多了解些,以后也可以避免。"
"沒有什么誤會,如果大少奶奶覺得青幫辦事不力,那就請您另請高明吧。"侯堂主站起來,氣沖沖地踢翻了椅子,抬腿往樓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