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續(xù)感
當然,這種胃口的成因中有超出好奇心與景仰心的成分。歷史知識帶來的歷史感,就在于在這種歷史情懷下,我們遂成為某種關系中的一部分,早在我們出生之前,這種關系就已存在,且在我們死亡之后,仍能長久存在。就因這延續(xù)感,化為人心深處對時間和死亡的抗議,并且同時肯定了共同的人性。不幸的是,它經常遭到濫用與利用,乃至于被種族、國家、宗教等方面的偏見所否定。
譜系學(Genealogy)的研究方法,是許多喜好追溯祖先的人士的嗜好,因此成就了許多社團、期刊,以及支薪的全職研究人員。亞歷克斯·哈里(Alex Haley)所著的《根》(Roots,包括書籍與影片),就是試圖為一個民族進行上述研究的大膽嘗試。在北美與歐洲,地方歷史社團數(shù)量不斷增加,于是歷史好奇心隨樹立社會認同之心而水漲船高。這又賦予個體生命更多意義。
然而,不論家族史還是地方史,人們的想象絕不同于國家民族史。這并非是范圍大小的問題。以個人為例,筆者為斯坦福家族的一員,布里斯托爾(Bristol)人,英國人。顯然,與前二者相比,英格蘭乃是榮耀感的更大的源頭,擁有較多令人引以為榮的事跡(雖然令人慚愧之事也更多)??墒歉嚓P的事實則是身為英格蘭人的一員,遠比作為布里斯托爾或斯坦福家族一員有趣。筆者能想到的原因至少有一個,那就是直到目前,英格蘭有一個多少自成體系的歷史單元,至于筆者所屬的家族和城市,就沒有這種可能。所謂歷史單元乃指它本身內部包含一系列可以清晰說明的事件。當然,這種說法,并未排除英格蘭乃是不列顛一部分、歐洲的一員、大英帝國的一成員國、世界共同體的一分子之事實。即便如此,自成單元之說仍然屬實,無數(shù)書籍均可提供佐證,大部分英格蘭史,僅需少許參照境外事跡,就能明白述說。所關注的行動的起因和結果主要在其自身即可找到,也就是說故事的情節(jié)有它的單元性。不論筆者所屬的城市還是家族,均無法達到這種自足境地。因此,只要通過新聞(當代史),筆者就能從國家大事上找到延續(xù)的敘事和連貫的情節(jié),而地方或家族事務,則難與之比擬。其他地方的人亦有同感。能讓我們感覺自己是正在上演的戲中的一個角色,根植于國民的身份,而非地方或家族成員的身份。將近代觀念和科技運用于歷史撰述,則以沙克斯(David Harris Sacks)就大西洋背景研究布里斯托爾市發(fā)展一書,尤其有驚人的表現(xiàn)。見Sacks(1991).當然筆者無意表示國民身份應比其他身份更偉大。筆者只是觀察到,時人大多如此設想。至于為何如此,實有一個重大因素,那就是歷史學家(多半循國家范疇著述)促使人們習慣這種歷史連續(xù)劇。這也正是“歷史感”的主要意義,人既是該戲劇的演出者,也是看戲者。
由此,我們由個體轉向公眾對歷史的態(tài)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