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可以與三年前、五年前、十年前的自己面對面,兩個人應該會互相掌摑吧,當時怎么那么傻,現(xiàn)在怎么這么絕情。多年前你的愛恨綿延,竟然織出了這樣一張網(wǎng),情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竟然是你自己,捕殺了你自己。你是你自己的劊子手,你拿在手上的那把刀子,面對自己漸漸腐爛的身軀與漸漸麻木的那顆心。你是華佗再世、妙手回春呢,還是手起到落,情為刀俎、吾為魚肉呢。
八年前。
堵車。
大城市里司空見慣了,就像是聰明女人撒嬌,總是在觸碰底線前及時收手,男人將要動怒的心不好發(fā)作出來,只能轉(zhuǎn)而很大度地掐掐她的鼻子:你呀你。關(guān)于堵車,也很少有人真正動怒,大家都像是遷就調(diào)皮孩子的母親,口氣老成地嘆一聲:哎,又堵了。然后各自開始各自的消遣。比如公交車上的老阿姨們開始關(guān)注彼此手上的瓜果與蔬菜,色澤、價格、家里人的口味,于此,述說的樂趣與專心都是大于傾聽的,蔬菜倒是樂得多堵上幾分鐘,多貪些人世浮光時辰,晚一些下鍋。穿著肥大校服的女生,開始給男朋友發(fā)短信,撒嬌說你不愛我了,都不給我發(fā)簡訊。也有仗著好看姿色的少婦,掏出鏡子來補妝,有些資本的,總是不怕搔首弄姿。關(guān)于堵車,女人們總是有自己的消遣。
這座城市不簡單,國際大都市,反正說一句這里是群妖畢至、群魔亂舞,估計是沒有太多人投反對票的。這樣一個城市,堵車從來不是氣勢磅礴的,也絕難看見百萬雄師過大江的密密麻麻、浩浩蕩蕩、綿延千里的場面。事實上,人們說它是一座大城市,不錯,它大,只是它的大是由無數(shù)的小拼湊而成,小家子氣、小男人,各種似乎不為褒義的小,卻成就了精致細膩的大。這里的每條街,就是精打細算的,各自小肚雞腸地安排好了指標,這條街,只能過去幾輛車,都是算好的,超標了,就堵了。也奇怪,從來沒有人敢因此說它賴皮,頂多玩笑它一個名號出來--魔都。不成魔,不成活,本來說的是戲子,說這座城市也不為過,這座城市就是一個大舞臺。
魔都教人著了魔,它的名字叫上海。
還在堵車。
已經(jīng)過了半小時。人們開始沒那么從容了,阿姨們的臉色與瓜果的賣相一起變得差勁。如此,腔調(diào)還是要的,仍舊克制住怨氣,每個人都有幾分風韻的。魔都的一個特色,就是在這座城市里,每個人都是這座城的一塊磚,絕不自輕自賤。你看那些個風韻猶存的阿姨們,拎著菜蔬,小心翼翼的,像是拎著一小片過去時光,又像是拎著一個傾國傾城的往事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