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這時候,堵車將近一小時了,延安西路高架橋上停著的這輛大巴車,雖然裝了四十來個學生,卻仍舊是安安靜靜的。這絕非是一般的學生,不過面對堵車,也只能是做普普通通的事情。他們有的閉著眼睛,縮在靠背上,享受冷氣聽聽音樂想想心事,也有一部分很新奇地湊在車窗邊往外看,臉上的表情就像是第一次坐飛機的小孩子一樣,因為在高架橋上,許多大樓都矮在腳下,這讓人有一種在云端的感覺。如果有一個倒退鍵,讓車子退回去,我們可以看到,車子是從延安西路331號開出來的,這是一座學府--上海戲劇學院。如果你還是對這個名字有些生疏,那我可以搬出一些面孔來,你肯定在熒屏上看到過,而且會驚嘆,哦,他原來是上戲畢業(yè)的呀--好像他更應該是從石頭里蹦出來似的。沒錯,他們不是天生的明星,他們曾經(jīng)也是平凡的路人,有幸經(jīng)過了這座藝術殿堂,被它真誠接納,打造成璀璨明星,好似頑石磨成了珠寶,終成人杰。
從拿到上戲入學通知書的那一刻起,這些孩子們,有的欣喜若狂,更多的是假裝淡定,在心里囂張狂歡。
校長閱人無數(shù),當然猜到他們的心思,所以在他們前去軍訓上車之前,做了一個簡短的講話。
"同學們,我只與大家說半句話,另外半句話大家一起有力地說出來好不好?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
校長等了一下,并沒有出現(xiàn)他期盼的齊聲大朗讀,他的孩子們都在用一種啼笑皆非的表情看著他。顯然,這位打算真正做一個簡短講話的領導并沒有像他自己所想的一樣得到熱烈的擁戴。他知道來這個學校的學生,文化成績不是很好,但是這只是一部分原因,他們的不配合,更多的是他們身上的個性所致。
"那我就祝大家一路順風了。"校長仍舊從容地,自己給了自己一個臺階下,令他尷尬的是,這句話說完,孩子們都惡作劇一般地熱烈鼓掌。
幸虧有軍訓。校長看了一眼停在一邊的幾輛大巴車,心里暗想,希望車子載他們回來的時候,這些孩子能夠變一個大模樣--不僅僅是曬黑了。
其實曬黑也不容易,日光之下,必有措施,車子久久不動,這時候第二排靠窗的女生就從隨身帶著的小包里拿出了一支隔離霜,勻在手心,補到臉上去,抹開了,接著她用大拇指與食指拎著這支渾身長滿英文字母的小藥膏,對旁邊的女生說:"要嗎?"旁邊的女生出于禮貌擺了擺手,然后才發(fā)現(xiàn)她來問自己要不要也不過是出于禮貌,因為她都已經(jīng)將那個東西丟回小包中,快拉好拉鏈了。更可笑的是,補好妝的這個人,厚顏無恥道:"那我們現(xiàn)在就是好姐妹咯?"
女生沒有接話。
"喏,我的名字叫李洛寒,你呢?"
"金子琪。"最簡單的回答,聽得出并不是很樂意,交換名字并無大礙,只是金子琪很有沖動想抓著李洛寒的肩膀告訴她,她們并不是好姐妹。她有些固執(zhí)地認為,好姐妹這個詞語,是與愛人一樣的,是具有唯一性的、排他性的,她有個好姐妹,在她的老家。而且,在可預見的相當一段時間的未來里,她與這個李洛寒都不會成為好姐妹。她很想把這一點告訴李同學,當然,最后她只是咬了咬嘴唇,克制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