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槍手令人厭煩地喋喋不休著,鼻子上冒著血泡,詫異地查看自己被血染紅的手掌。周圍的空氣完全凝固了,人仿佛待在一臺因發(fā)動機過熱而在路上拋錨的“佩徹涅格”車?yán)?。之后他開始打盹,信任地將臉倚到同伴的肩膀上——同伴是一個戴著鈦制頭盔的強壯的士兵,呼嚕聲漸漸停止。一秒鐘過后,前方響起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刺耳聲響——那是吸血鬼們的進攻。
戴鈦盔的士兵自胸墻微微抬起身,把倚在自己身上、鮮血淋淋的機槍手推開,抬起槍便開始掃射。這群吸血鬼齷齪狡猾,干癟的身體藏在灰暗的皮膚下,前爪爆著青筋,從頭到腳褶皺的皮膚都已舒展開。它們移動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議,不放過任何一個微小的機會,因此在此值勤的士兵一定是最靈活、最勇猛的。吸血鬼漸漸止住了呼嘯,但它們?nèi)砸豢滩煌5叵陆怠?50公斤的身軀落在胸墻上,卻是那樣的無聲無息,激起的只是一片又一片由灰塵構(gòu)成的云。
“可能都干掉了……”
這些看似無窮無盡的怪物,源源不斷從掛在天花板下被截斷了的管子里涌出的怪物,在幾分鐘內(nèi)就被消滅干凈了。守衛(wèi)們開始謹(jǐn)慎地從掩體中走出。
“醫(yī)生!把擔(dān)架都拿來!這里急需!”
強壯的士兵在干掉最后一個怪物之后,把刺刀套在機槍槍管上,迫不及待地開始巡查交火地帶中怪獸死傷的情況。他用靴子將每一個怪獸鋒利的喙都踹了個遍,快速精準(zhǔn)地刺了一遍眼睛,然后疲憊地靠在沙袋上,把臉轉(zhuǎn)向隧道方向,抬起鈦盔,將其摘下,抽起煙來。
當(dāng)一切都塵埃落定的時候,站里派來的增援部隊也到了。外圍守備指揮官披著士兵呢大衣急匆匆趕來,他喘著粗氣,咒罵著自己的瘡疤。
“看吧,這是讓我在什么地方抽調(diào)三個人走!這不相當(dāng)于在心頭上割肉嗎?”
“杰尼斯·米哈伊洛維奇,您說什么?”一個士兵頭都沒抬,問道。
“伊斯托明要我馬上派三個人去謝爾普霍夫。他擔(dān)心那支商隊。但看啊,我上哪兒去弄三個人給他,尤其是在這種情勢下?!”
“商隊還是一點消息都沒有嗎?”士兵抽著煙,頭也不回地打聽道。
“毫無音信,”老頭說,“但他們也沒去多長時間。知道情況最堪憂的地方是哪兒嗎?如果今天我們的南部淪陷,那么一個星期以后商隊回來時, 所有人都不在了?!?
士兵點了下頭,接著便沉默起來。
老頭又抱怨了幾分鐘,士兵沒有附和。接著他問崗哨上剩下的幾個人, 誰肯加入三個人的行列前往謝爾普霍夫?!胺駝t站長會沒完沒了地?zé)┪?,要了我這個禿子的老命!”
毫不費勁地湊齊三個人是不可能的——許多守衛(wèi)在南線上守職了太久, 對他們來說,不可能再有比在這兒防衛(wèi)更危險的任務(wù)存在了。
在6個被提名要被派往謝爾普霍夫的人中,上校挑選了在他看來當(dāng)前狀況下塞瓦斯多波爾不怎么需要的三個人。后來證明這一決斷是多么的明智,因為前往謝爾普霍夫的三個人沒有一個人返回。
* * *
已經(jīng)三天了,自塞瓦斯多波爾派三個偵察員去尋找商隊起,三天已經(jīng)過去了。指揮官覺得這些日子以來,老有人在他背后竊竊私語,到處迎接他的都是質(zhì)疑的目光。往往兩個人聊得正起勁,他一路過,音量立刻就降了下去。到處都籠罩著一種窒息的沉默,無論他走到哪兒,他都覺得他欠大家一個解釋。
他只是完成自己的工作而已——保障地鐵站外圍的安全。他是一個謀略家,不是一個胸懷全局的軍事統(tǒng)帥。對每一個士兵進行何種安排他心中都有數(shù),有些任務(wù)雖然不是十分必要,但絕不是毫無意義,上校并沒有權(quán)力去做這些決定。
三天前上校對自己的使命堅信不疑,三天后的今天,那些從四面八方投來的恐懼的、反對的、懷疑的眼光無時無刻不在抽打著他,使他對自己的決定的正確性產(chǎn)生了懷疑,他開始動搖。輕裝上陣的偵察小組只需要不到一晝夜的時間,就能打通一條前往漢莎的路。哪怕往返都考慮進去,再考慮到路上可能發(fā)生的交火以及在獨立小站邊境的等待,所花時間也不會太長。三天都沒有音信,也就意味著……
指揮官把自己反鎖在自己的小屋子里,命令誰都不準(zhǔn)進去。他將發(fā)燙的額頭抵在墻上,小聲嘟囔著,一百次想象著,如果做出其他決定,商隊和偵察兵的命運是不是會不一樣。
塞瓦斯多波爾人并不可怕,當(dāng)然,漢莎人可不這么認(rèn)為。關(guān)于這個站有太多不真實的傳說,一些自以為是的見證人杜撰出很多故事——關(guān)于塞瓦斯多波爾人將生命奉為高于一切的存在,“倒?fàn)攤儭焙蛺勐犨@些小傳聞的人把這些故事傳到地鐵各個角落。塞瓦斯多波爾的領(lǐng)導(dǎo)們很快意識到這是多么好的一件事!這一聲望對地鐵站本身來說有百利而無一害,于是他們開始推波助瀾,添油加醋。報道者、商人、旅客、外交官都心知肚明地撒謊,作為謝爾普霍夫一線的開端部分,塞瓦斯多波爾對別人來說恐怖十足。
看清這煙幕背后隱藏的塞瓦斯多波爾站的真正魅力和重要意義的只有極少數(shù)人。近幾年有愚昧無知的強盜企圖攻破塞瓦斯多波爾的外圍防線,但事實證明這只是妄想。該站的軍事設(shè)備已經(jīng)被以前的軍隊調(diào)試到了最佳狀態(tài), 不費吹灰之力就將這些散沙一般的隊伍消滅干凈了。
離開的三個人在出發(fā)前就被指示,在遭遇威脅時,無論如何都不要與敵人開戰(zhàn),越快返回越好。
還有納戈爾諾站,雖然不像切爾坦諾沃那樣污穢,但也危險十足。還有納西莫夫大街站,上密封閥并不能將外部進攻隔絕。塞瓦斯多波爾人不想將納西莫夫大街的出口爆破,因為地方的潛行者在使用納西莫夫“坡路”。當(dāng)站里要求他回去的時候,他曾只身穿越納西莫夫大街,沒有一個人敢這樣做。但三個偵察兵跟橫行當(dāng)?shù)氐墓治锒芬矝]斗,這種事還真沒發(fā)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