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南方女王》第六章 賭命,賭運氣(5)

南方女王 作者:(西班牙)阿圖羅·佩雷斯-雷維特


在吵鬧過后的某個夜晚,正當他們在床上玩得火熱,兩具軀體緊緊抱在一塊兒時,特蕾莎整個人飄飄然,腦子里一片空白,沒有對回憶的惆悵,也沒有對未來的不安,只專注于節(jié)奏緊湊和肌肉繃緊的此刻,即使沉淪在這激情里也毫無悔恨。她睜開雙眼,看見圣地亞哥停下動作,在昏暗中近距離地凝視著她。她注意到他的雙唇動了動,而到最后,當她終于回過神來時,才聽清他在說什么。她腦中浮現(xiàn)的第一個念頭是,這個頭腦簡單的加利西亞人,與所有男人一樣愚蠢,笨蛋,笨蛋,笨蛋,竟然在最不適當?shù)臅r刻,提出如此煞風景的問題:我和他哪一個更好,你喜歡我,但是還愛著他?好像所有的牢騷都能通過這個答案解開一樣,生命似乎只有白與黑,好與壞,兩個人相比只有優(yōu)與劣。

忽然之間,她感到嘴巴一陣干渴,內(nèi)心和雙腿間都變得枯涸,心中的怒火再次升騰,他不但挑錯了時間拿同樣的問題磨人,而且那是個顯而易見的愚蠢問題,他想尋求的肯定,和她毫不相干,還翻出跟他無關(guān)的往事;那并非醋意,而是那種常見的可笑至極的雄性優(yōu)越感,將雌性搶奪過來后,除了他給的生活外,其他一概否認。她想要反擊,想傷害他,于是粗暴地將他推開,啐了一口,說:“沒錯,就是那樣。”這個笨加利西亞人,腦袋里到底在想什么?難道他以為她人生的開始,就只有他和那該死的雞雞嗎?

“我跟著你,是因為無處可去,或者是我明白自己沒有辦法一個人生活,每個男人都不一樣,不能比較,當時是他選上我,還是我先選上他,都已經(jīng)不重要了。”

她裸身坐起,兩人的身體還交纏在一起,她狠狠甩了他一巴掌,力道之大讓他的臉偏向了一邊。當她想再甩第二次時,卻被他搶了先。他跪坐起身,帶著冷靜而果斷的粗暴還了她一巴掌,沒有怒氣,也許只有吃驚;接下來,他跪坐在原處,一動不動地看著她。特蕾莎仰躺在床上,哭得稀里嘩啦,淚水不是從眼睛里撲簌簌掉落,而是從胸膛里、喉嚨里涌出。她嘴里不停咒罵,該死的加利西亞人,懦夫,狗雜種,去你媽的,渾蛋!渾蛋!渾蛋!他躺在她身旁,不做聲,也沒有碰她,只是一臉羞赧,不知所措;特蕾莎則繼續(xù)躺在原處不動,情緒慢慢平復(fù),臉上的淚痕也漸漸干涸。

這就是全部經(jīng)過,唯一也是最后的一次。他們再也沒有打過對方,自此也再沒有提過同類問題。 “四百公斤?!笨{波塔低聲說,“最高級的濃縮大麻油,純度比一般大麻要高七倍。一級上等貨?!彼皇帜媒饻﹄u尾酒,一手拿鍍金濾嘴的英國煙,小口吸著。他個子不高,身材圓胖,頂上的頭發(fā)剃得光溜溜的,還一直冒汗,襯衫的腋下和脖子處已被大片汗水濡濕,頸上未能免俗地掛著一條閃亮的金項鏈。特蕾莎心想,或許他汗流個不停,是因為在這一行里打滾。因為卡納波塔—她不知道這是姓還是綽號,在這一行的黑話里意思是值得信任的男人:他是本地中介,與各方的走私販子都有關(guān)系。他對如何秘密運貨了如指掌,負責規(guī)劃將大麻從摩洛哥運出,保證貨物安全抵達,其中包括雇用像圣地亞哥這樣的走私販子,當然他跟當?shù)啬承﹫?zhí)法單位也有勾結(jié)。那天下午陪他過來的西班牙憲警隊長官,一個五十來歲、一身休閑打扮的干瘦男子,便是讓整個過程得以順利完成的關(guān)鍵人之一。特蕾莎認識他,知道他在埃斯特波納服務(wù)。此外還有第五個人,一個叫艾迪·阿爾瓦雷斯的直布羅陀籍律師。他長得矮小,一頭稀疏的鬈發(fā),戴了一副厚重的眼鏡,有一雙緊張不安的手。他在英屬殖民地港口有家規(guī)模中等的律師事務(wù)所,此外還注冊了十到十五家空殼公司。圣地亞哥每次出完任務(wù)后,就是由他負責將錢匯進直布羅陀的銀行賬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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