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述有關(guān)利他和自私的定義是指行為上的，而不是指主觀意識上的，弄清這一點至關(guān)重要。在這里我的旨趣不在動機的心理學(xué)方面，我不準備去論證人們在作出利他行為時，是否“真的”私下或下意識地抱有自私的動機。他們或許是，或許不是，也許我們永遠也不可能知道。但無論怎樣，這些都不是本書所要探討的內(nèi)容。我的定義只涉及行為的效果，是降低還是提高這個假定的利他主義者生存的可能性，以及這個假定的受益者生存的可能性。

說明行為對生存所產(chǎn)生的遠期影響是一件異常復(fù)雜的事情。事實上，在把這一定義運用于實際行為時，我們必須用“明顯的”這個詞來修飾提到的實際行為。一個明顯的是利他性的行為表面看去似乎（不管可能性何其小）使利他主義者有較大的可能死亡，而受益者有較大的可能生存下來。更仔細地觀察一下，我們常常會發(fā)現(xiàn)明顯的利他行為實際上是偽裝起來的自私行為。我要再次聲明，我絕不是說它們的潛在動機都是心懷自私。我的意思是，這種行為對生存可能性所產(chǎn)生的實際效果，同我們原來的設(shè)想正好相反。

現(xiàn)在我來舉一些明顯的自私以及明顯的利他行為的例子。每當討論我們自己這一物種時，要避免思想上的主觀性習(xí)慣是困難的，因此我將以其他動物為例。先舉一些具有代表性的有關(guān)個體動物的自私行為的例子。

黑頭鷗集群筑巢，巢同巢之間相距僅幾英尺，雛鷗剛出殼，嬌嫩幼小無防衛(wèi)能力，易被吞食。一個黑頭鷗等到它的鄰居轉(zhuǎn)過身去，或許趁它去捉魚時，便撲上前去將它鄰居的一個雛鷗一口囫圇吞下去，這種情況相當普遍。就這樣它吃了一頓營養(yǎng)豐富的飯，而不必再費神去捉魚了，也不必離開它的巢，使其失去保護。

雌螳螂那種喜食同類的可怕習(xí)性，更是人們所熟知的。螳螂是食肉的大昆蟲，它們一般吞食比它們小的昆蟲，如蒼蠅等。但它們會襲擊幾乎一切活的東西。交配時，雄螳螂小心翼翼地爬到雌螳螂背上，騎著進行交配。雌螳螂一有機會就把雄螳螂吃掉，首先把頭咬掉，這發(fā)生在雄螳螂接近時，或在剛一爬上去之后，或在分開之后。按理說，雌螳螂似乎應(yīng)等到交配完之后，再開始吃雄螳螂。但腦袋的丟失，似乎并不會打亂雄螳螂身體其余部分進行交配的進程。的確，由于某些神經(jīng)抑制中心位于昆蟲的頭部，把頭吃掉可能反而會改善雄性的性活動。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倒不失為一種額外收獲。主要的收獲是雌螳螂飽餐了一頓。

雖然這些同類相食的極端例子同我們的定義很契合，但“自私”這個詞就未免有點輕描淡寫了。對于南極洲帝企鵝的那種所謂膽怯的行為，我們也許更能直接地寄予同情?？梢钥吹剿鼈儊辛⒃谒?，由于有被海豹吃掉的危險，在潛入水中之前躊躇猶疑。只要有一只先潛入水中，其余的就會知道水中是否有海豹。自然沒有哪一個肯當試驗品，所以大家都在等，有時甚至相互往水中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