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jīng)打過電話了,”澤維爾夫人用平緩的語氣說。埃勒里還是第一次從她的口音中聽出了一點(diǎn)兒外國腔。
福里斯特小姐屏住呼吸問道:“怎么樣?”
“那些人在滅火方面一籌莫展?!睗删S爾夫人來到陽臺的邊緣,心情沉重地默想片刻,“火勢非但沒有減弱,反而在擴(kuò)大——”
“擴(kuò)大,是嗎?”埃勒里耳語般地說。警官一聲不吭。
“是的。但還不能說完全失控,”澤維爾夫人仍然帶著蒙娜麗莎式的微笑說,“所以你們不必?fù)?dān)心你們的安全。這只是個時間問題。”
“這么說還沒有辦法下山嘍?”警官幾乎是閉著嘴巴說。
“恐怕沒有?!?/p>
“噢,天哪!”福爾摩斯醫(yī)生說著扔掉了手里的香煙,“那咱們?nèi)コ栽绮桶?,怎么樣??/p>
沒有人響應(yīng)。福里斯特小姐突然動了一下,身體縮起來,就像是看到了一條蛇。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彎下腰。一大片煙塵從空中飄過,大家被這突然出現(xiàn)的東西鎮(zhèn)住了。
“木炭灰?!备@锼固匦〗泱@叫道。
“好啦,這又有什么關(guān)系,”福爾摩斯醫(yī)生用緊繃的高音說,“不過是風(fēng)向變了,福里斯特小姐,沒什么?!?/p>
“風(fēng)向變了?!卑@绽锶粲兴嫉刂貜?fù)了一句,立刻皺起眉頭,手伸到衣兜里去掏香煙。澤維爾夫人平直的后背紋絲未動。
沉默被從前門傳來的馬克·澤維爾的聲音打破了?!霸缟虾谩!彼謿鉀_沖地補(bǔ)上一句,“這些木炭灰是怎么回事?”
“噢,澤維爾先生,”福里斯特小姐高聲叫道,“火勢更大了!”
“更大了?”他走上前來,站在他嫂子身邊。他那雙銳利的眼睛,此時變得晦暗無光,眼白上還有血絲。他看上去像是根本沒睡,要不就是喝了一夜的酒。
“這可不妙,”他嘀咕著,“這可不妙?!薄淮斡忠淮巍氨緛砜雌饋聿幌瘛彼辉汆止荆崖曇籼岣?,突然大聲說,“既然如此,那咱們在這里等什么?火還得燒下去,早餐也得吃。約翰去哪兒了?我餓了!”
佝僂著高高的身子、步履蹣跚的博內(nèi)斯,扛著還沾有泥土的鐵鍬、鐵鎬從房子一側(cè)走過來了。在陽光下他只是個憔悴的老人,身上穿著骯臟的外套,一雙怒氣沖沖的眼睛,嘴角帶著敵意。他直接上了臺階,目不斜視,進(jìn)了前門不見了。
澤維爾夫人也覺得奇怪?!凹s翰?是啊,約翰到哪兒去了?”她轉(zhuǎn)過頭去,那雙黑眼睛躲開了小叔子那布滿血絲的眼睛射出的目光。
“你不知道嗎?”馬克·澤維爾語帶譏諷。
上帝啊,這是些什么樣的人?。“@绽镄睦锝械?。
“是的,”那女人慢慢地說,“我不知道。他昨晚沒有上樓來睡覺,”那雙黑眼睛里分明有著電閃雷鳴,“至少我早上起來沒看到他在床上,馬克?!?/p>
“這沒什么奇怪的。”福爾摩斯醫(yī)生強(qiáng)裝著笑臉連忙說道,“大概又在實(shí)驗(yàn)室里消磨了半夜。現(xiàn)在這個試驗(yàn)把他的心思全占據(jù)了?!?/p>
“是的,”澤維爾夫人說,“他昨晚說過要待在實(shí)驗(yàn)室里,是不是,奎因先生?”她那雙獨(dú)特的眼睛突然看向警官。
警官正陰沉著臉,毫不掩飾他的反感。“他是那么說的,夫人。”
“好吧,我去找他,”福爾摩斯醫(yī)生急切地說著,從游戲室的一扇落地窗進(jìn)到屋里去了。
沒有人說話。澤維爾夫人又把憂慮的目光投向天空。馬克·澤維爾安靜地坐在陽臺的欄桿上,手指夾著的香煙冒起的煙霧繚繞在他半睜半閉的眼睛前面。安·福里斯特小姐在自己的膝蓋上把一條手絹系上又解開。門廳里傳來了腳步聲,惠里太太那粗壯的身影出現(xiàn)了。
“早餐準(zhǔn)備好了,澤維爾夫人?!彼袂榫o張地說,“這兩位先生——”她指的是奎因父子——“他們——”
澤維爾夫人轉(zhuǎn)過頭來?!爱?dāng)然?!彼脩C怒的聲音說。
惠里太太臉漲得通紅,退了下去。
突然間,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剛才福爾摩斯醫(yī)生走進(jìn)屋里時經(jīng)過的那扇落地窗上。那個高個兒的年輕英國人正站在窗戶前,他的右手由于攥得太緊而出現(xiàn)白色的斑點(diǎn);他的頭發(fā)亂得不像樣子,除了東倒西歪,還有幾縷似乎呈直立狀;他的嘴在動,臉灰得像他身上的灰色花呢褲子。
他的嘴一張一合,可就是沒有聲音出來,這樣過了好一會兒。
最后,他用嘶啞得厲害的聲音說了一句,埃勒里也是常常能聽到的:“他被人殺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