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姑子宣畢卷,已有二更天氣。先是李嬌兒房內元宵兒,拿了一道茶來,眾人吃了;后孟玉樓房中蘭香,拿了幾樣精制果菜、一坐壺酒來,又頓了一大壺好茶,與大妗子、段大姐、桂姐眾人吃;月娘又教玉簫拿出四盒兒細茶食餅糖之類,與三位師父點茶。李桂姐道:“三位師父宣了這一回卷,也該我唱個曲兒孝順?!痹履锏溃骸肮鸾悖制饎幽愠?。”郁大姐道:“等我先唱罷?!痹履锏溃骸耙擦T,郁大姐先唱。”申二姐道:“等姐姐唱了,等我也唱個兒與娘們聽?!惫鸾悴豢?,道:“還是我先唱?!币騿栐履飫偝辍皣烂C”的,竟又開唱“通俗”的。其實都是用來釋悶。要聽什么,月娘道:“你唱‘更深靜悄’?!碑斚鹿鸾闼捅娙司?,取過琵琶來,輕舒玉筍,款跨鮫綃,啟朱唇,露皓齒,唱道:
更深靜悄,把被兒熏了。看看等到月上花稍,靜悄悄全無消耗。敲殘了更鼓你便才來到,見我這臉兒不瞧,來跪在奴身邊告。我做意兒焦,他偷眼兒瞧。甫能咬定牙,其實忍不住笑。又:
勤兒推磨,好似飛蛾投火。他將我做啞謎兒包籠,我手里登時猜破。近新來把不住船兒舵,特故里搬弄心腸軟,一似酥蜜果。者么是誰,休道是我。便做鐵打人,其實強不過。又:
疏狂忒煞,薄情無奈。兩三夜不見你回來,問著他便撒頑不睬,不由人轉尋思權寧耐。他笑吟吟將錦被兒伸開,半掩過香羅待。我推繡鞋,不去睬。你若是惱的人慌,只教氣得你害。又:
花街柳市,你戀著蜂媒蝶使。我這里玉潔冰清,你那里瓜甜蜜柿。恰回來無酒半裝醉,只顧里打草驚蛇,到尋我些風流罪。我欲待撾了你面皮,又恐傷了就里;待要隨順了他,其實受不的你氣。
桂姐唱畢,郁大姐才要接琵琶,早被申二姐要過去了。掛在胳膊上,先說道:“我唱個十二月兒《掛真兒》與大妗子和娘每聽罷?!庇谑浅馈罢率弭[元宵,滿把焚香天地也燒”一套。
唱畢,月娘笑道:“慢慢兒的說,左右夜長,盡著你說?!蹦菚r大妗子害夜深困的慌,也沒等的郁大姐唱,吃了茶,終無意趣,到頭來只好去睡。是人生如夢,還是夢如人生?多散歸各房內睡去了。桂姐便歸李嬌兒房內,段大姐便往孟玉樓房中,三位師父便往孫雪娥后邊房里睡,郁大姐、申二姐與玉簫、小玉在那邊炕屋里睡,月娘同大妗子在上房內睡。俱不在話下。正是:參橫斗轉三更后,一鉤斜月到紗窗。
畢竟未知后來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