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jié)  獯鬻

中國人決不是單純的民族。以前所講的，都是漢族的歷史，這是因為敘述上的方便，不能把各族的歷史，都攪在一起，以致麻煩?，F(xiàn)在漢族的歷史，已經(jīng)講到統(tǒng)一時代了，就得把漢族以外的各族，都講述一過。

中國人向來稱異族為“夷”、“蠻”、“戎”、“狄”，這四個字，是“因其所居的方位而稱之”，參看下章。而不是種族的名詞；若用這四個字來分別種族，一定要陷于誤謬的。到后世，這四個字的稱呼，也有不按著方位的（譬如狄侵入東方，仍舊稱他為狄是）。然而這是后起的事，到這時候，能夠認明他的種族，居地雖然變換，還用舊名稱稱他。——種族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紛亂得不可究詰了。

同漢族雜居最久，而關(guān)系又最密切的，便是獯鬻。獯鬻，又喚做■狁，后世喚做匈奴，《史記索隱》《匈奴列傳》：“晉灼曰：匈奴，堯時曰獯鬻，周曰獫允?！倍际且灰糁D(zhuǎn)；這兩個字的合音，便是混，又寫作昆，寫作串，寫作畎，寫作犬，到后世又寫作胡?！对姟せ室印罚骸按妮d路”，《鄭箋》：“串夷，即混夷，西戎國名也?！薄墩x》：“《書傳》作畎夷，蓋畎混聲相近，后世而作字異耳?；蜃魅模搭白种∫??！惫糯^西戎北狄，都是這一種人。何以知道呢？因為除這一族之外，可稱為戎狄的，只有漢時之所謂羌，而據(jù)漢朝的事情看起來，羌人在古代，和漢族實在沒甚交涉，看本章和第三篇所述羌人的事情自明。太史公《匈奴列傳》把古代的戎和狄都混雜在一起，或譏其不能分別，殊不知道戎和狄本沒有種族上的區(qū)別的。

這一族古代的根據(jù)地，也在黃河流域；到后世，才漸次退卻到陰山山脈一帶，再退卻而至漠北，再退卻而到如今俄領(lǐng)中央亞細亞一帶，而入歐洲。參看第二篇。誤以為漢時的匈奴，在三代以前，就據(jù)有漠南北的，卻是大誤。漠南的南部，雖有“分散溪谷”的小種落，然而不是他重要的根據(jù)地。至于漠北，則三代以前，大抵是丁令的地方。所以《尚書大傳》說“北方之極，自丁令北至于積雪之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