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編寄語
莊滌坤
大概每個人都有心癢癢得直蹭炕沿兒的時候,抱著被子翻來覆去,狠命抽煙,撓墻,像白蟻一樣啃自己的指甲,為了心底那點微不足道又難以實現(xiàn)的小愿望。那些源源不斷的夢啊,怎么就這么難以啟齒呢?
心癢難撓,無論你怎樣痛苦,怎樣寂寞,怎樣去排解,可心上那塊難以觸及的地方,還是在癢啊。時間,是一輛在直線上奔向死路的列車,不能回頭,不能減速,下一班車?yán)镆膊粫儆心?,你只能借助回憶,向走過的路張望,帶著渾身的癢一路馳過去了。它像一盞完全不同、風(fēng)姿綽約的路燈,在腦海里駐扎下來。
在一排排或明或暗的窗口里,躲著的都是“癢”患者。
你不是不知足,你只是想說,如果那樣,該多好。畢竟只能想想,你依然得像個正常人那樣活著,活下去。只是,每個人都知道自己像個拉在褲子里的孩子那樣不好意思說出口地難受著,都不想說“寡人有疾”--我心里藏著一個小愿望。
民族,作為一個個人的聚合體,以同樣的速度和我們在同一根時間軸上移動著,雖然這群人和那群人總有些同床異夢,雖然歷史總有些周而復(fù)始,雖然即使男人們嚴(yán)肅起長大了的臉來坐到“民族”這個桌上談事兒,依然有些共同的既禁忌又渴望的心思藏在桌子底下,就像他們的腿上長了同一塊濕疹,各自撓著。
不是不想啊,可是他們長大了,大得畏首畏尾,大得左顧右盼,可無論再大,也大不掉那一點癡心妄想,一個人的時候,喝醉酒的時候,那些共同的絢麗的夢,就像小蟲子一樣從心底拱出來,撓你、慫恿你、吞噬你。這,也是活著的最后一點小意思了。
這些隱秘的小愿望,或明或暗、或悲或喜、或善或惡,就像陳希我筆下圍觀打屁股的觀眾極度的狂喜,或者黛琪讀出的十五國風(fēng)里女性的豪放,更直白的是青春不在后對童年時光的津津樂道,你會發(fā)現(xiàn)狗子、老貓和黃燎原依然這么天各一方地懷念著青春年少時的那群人,那時的自己?!鞍W”就是你認(rèn)命了,強(qiáng)迫自己去相信那不可能,但又于心不甘,只好就像何勇唱的那樣:要我冬眠,閉不上眼。
癢,是這個時代的一塊心病,是這個時代心理底色上的一層,形形色色的人,在酒足飯飽之后,暢談自己本不應(yīng)該像現(xiàn)在這樣,而是在另外一方面,擁有著怎樣的天賦和夢想。甚至有人開始以這樣的故事來教導(dǎo)大家:一位高僧得道了,有居士問他:“得道之前您做什么呢?”高僧說:“挑水、砍柴。”居士又問:“得道之后呢?”高僧說:“挑水、砍柴?!本邮恳苫罅耍骸澳怯惺裁床煌??”高僧說:“得道前,挑水的時候想著砍柴,砍柴的時候想著挑水。得道之后,挑水就是挑水,砍柴就是砍柴。”
這個故事似乎要教導(dǎo)我們,專注于眼前,你已經(jīng)做出了最好的選擇,不要再三心二意。這個道理又怎么能難以理解呢?只是,我們相信,這個世界對于我們還可以更好一些。
或許,你和我們一樣,開始明目張膽地相信,開始理所當(dāng)然地置疑,不那么淡定、不那么成熟地走出來說“這個世界缺了一塊什么。”這,已是一個偉大進(jìn)步的開始。